第一百零一章 教堂(2 / 2)

唐疏黎看着落锁的教堂,伸手拨弄了下大锁,把两扇门内外反方向推动,没用暴力也能分出一处较大的空隙。

唐疏黎弯身,她因为小时候长时间营养不良的缘故,长大后也一直胖不起来,甚至瘦得有些单薄,很容易就钻了进去。

空旷的教堂甚至有些寂寥,月光宛若风吹动的轻纱朦胧地铺散在地面。

唐疏黎双手插兜,望着正上方高台的十字架轻缓地吐出一口气,抬步向高台走去。

太静了,连脚步落在地面的回响都听的一清二楚。

从容淡然的和记忆深处的脚步重合。

她没办法把这种耳濡目染的影响从一言一行里剔除,但没关系,这对她来说,甚至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需要强行矫正的坏习惯。

唐疏黎自小就不会费心去做这些性价比低廉的事情。

【你笑什么?】

女孩从故事书里抬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对面含笑注视着她的男人。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两个越来越像了。】

男人抬手,手指轻轻触碰她的头发,在被她一把拍掉之后低低笑起来:

【Candy,我很高兴。】

【高兴是什么?】

记忆里的女孩近乎冷漠地呛回去,但语气依旧是毫无波澜的淡然:

【你高兴,关我屁事?】

唐疏黎顿步,目光落在台阶旁的小铁柜子上,目光微深。

这种小铁柜连一个过于瘦弱的八岁小女孩都没办法完全装下,只能抱着膝盖紧紧地蜷缩在一起,脖颈必须狠狠地往下压才能保证头颅不会受到顶部的挤压,脸就贴在膝盖上。

黑暗和随时会死亡的恐慌如影随形,只要一个晚上就能逼疯很多不听话的坏孩子。

如果是冬天或者夏天那就更好玩了,那些老师或者老院长会把恶魔附体的坏孩子放在这冬冷夏热的教堂。

传导温度的铁皮会在夏季让人闷热到窒息,会在冬季把人冻到失去知觉全身溃疡。

唐疏黎小时候是孤儿院里挨罚最多的孩子。

每次都是各种各样奇怪的理由,甚至会为别人背锅,但辩解没有任何作用。

哪怕她说“不是我做的”,老院长也会在一群孩子的“就是她!就是她!”的声音里相信是她做的。

因为她是个老师、修女、院长、孤儿们都讨厌和害怕的坏孩子。

她也懒得去挣扎,去做那种没价值的事情,哪怕老院长死死掐着她的脖颈,把尖锐的铅笔刺进她的手心,她也会自主地放缓呼吸——这也是为什么夏简时掐住她脖颈时她能轻易忽视逼近的死亡。

而且这个柜子……

唐疏黎缓缓蹲下身子,似乎透过这面不透风的柜面凝视着当年在内里蜷缩的,各样各样的孩子——被否认的、惩罚的坏孩子。

大多数小孩在柜子里都会忍不住挣扎,挣扎的厉害箱子就会从台阶上翻下来,如果是倒着落地就头朝下积血,然后因为无法换气窒息而死。

但是唐疏黎没有挣扎过,她会很安静地等待欣赏别人打开柜子时,看到她还活着时那种震惊又愤怒,无法理解又无可奈何的复杂的滑稽的丑态。

——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愉悦这种情绪。

唐疏黎闭上眼睛,触摸着冰冷的铁柜,陷入回忆。

但只有一次,她真的差一点就死在这里,成为僵直冰冷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