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那穿着黑色云纹长袍的男人面前，摆着一枚镂空的阴阳两仪佩。

在场的都是奔着江湖风云录来的，自然也就知道这阴阳两仪佩便是江湖百晓生许尧的晓生佩。它的出现，便意味着这人有位列江湖风云录的资格。

方才大堂里人头攒动，谁也没瞧见这枚晓生佩是怎么到这桌上的。

“你瞧见放玉佩那人了吗？”沈娇娘好奇地多看了两眼，扭头问姜越之道。

出现晓生佩的那个桌子和沈娇娘这一桌虽然是一条直线，但却是相隔了整个大堂，中间混坐着不少人，若不提前去注意，是根本没办法察觉到那头的动静。

姜越之摇了摇头，他将烫过的碗筷放回沈娇娘面前，说：“不过，我倒是注意到了，方才一共有三桌人付账离开，其中两桌人经过了那人的桌子。”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就是这两桌人里的某一个人，将晓生佩放了出来。

“懒得猜了，这事和我们关系不大。”沈娇娘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垂头吹了吹，接着笑道：“要是许尧知道谁传的童谣，对我们来说可是事半功倍了。”

不，何止——

简直是到手不费吹灰之力。

但许尧向来只管武林中的事，从不沾手朝廷事务。朝廷几次注意到许尧，都因为许尧这一点这一点而没真动他，所以这事问去他头上，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东西的。

“也不一定。”姜越之突然笑了一下。

不远处的伙计传菜出来，注意力被那簇拥在一起的江湖人士吸引了些注意力过去，嘴里喊着的声音倒是半点不小。

“先吃饭，吃完，我们去试一试。”姜越之拾起筷子，将其对称握住，对沈娇娘说道。

吃过饭之后，姜越之还真就领着沈娇娘出了客栈。

城中大街小巷都来往着佩刀佩剑的侠客，也能听到些争斗吵闹声，但绝大多数都是以和为贵，相安无事。

沈娇娘明明吃过了午饭，却仍然买了一路小吃果脯，到最后姜越之带着她来到一处名为龙记的当铺时，沈娇娘怀里已经抱了一堆吃食了。

龙记铺面大概是此时涪州城里唯一一处冷冷清清，没什么人进来的地方了，店老板懒懒散散地歪在柜台后面，见到有人进来，也只是撩起眼皮敲了一眼，没说话。

“我来当东西。”

姜越之说道。

“三不当——”店老板吊着嗓子嚎了一声。

“当双鱼戏水佩一枚。”姜越之张手高举，无名指与大拇指交叠，以一个十分奇怪的手势朝向那店老板。

原本懒懒散散的店老板这下倒是睁开了眼睛，他抖了抖衣袍起身，取了柜台上的手串快步走出来，对姜越之说道：“阁下可想好了？玉佩死当。”

“嗯。”姜越之点了点头，说：“死当，三千两。”

店老板这下脸上挂了笑容，躬身抬手，请着姜越之与沈娇娘往当铺后堂走，口中连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还请两位在后堂稍候片刻，小的这就去唤掌事。”

咔嚓。

沈娇娘咬了一块脆饼，转着眸子看向姜越之，等到那店老板走了之后，吞掉嘴里的脆饼，对姜越之说：“我越来越相信，傅长缨与他手底下的人，怕是更听你的。”

姜越之背着手在这后堂里转了一圈，回答道：“老傅与我相识要早在陛下之前，早在他效忠于先帝时，我们便共事过……只是这一点不宜让陛下知道。”

他一本正经地吐露秘密，沈娇娘却没当一回事，只是似笑非笑地继续咬着脆饼，也不搭腔，也不嘲讽。

过了没多久，原本离开的店老板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个脸上戴了银色面具的男人。男人面具后仅仅露出一双瞳色极浅的眸子，漆黑长发垂散在两肩，身上的那件绣金丝的墨色宽袖鱼纹长袍，一动便宛如波光粼粼。

“谁要当双鱼戏水配？”男人一进后堂，便朗声问道。

此时已经坐下来的姜越之抬手示意，说：“是我，不过……钱不现结。”

不现结几个字一出口，旁边店老板的脸色就变了，他拂袍上来要赶人，刚走几步，就被那面具男给拽了回去。

“阁下敢在龙记里喊要当双鱼戏水配，且还敢不现结……”男人稍稍眯了眯眼睛，目光在旁若无人地啃着零食的沈娇娘脸上转了一圈，说道：“想必是对此行十拿九稳了。”

姜越之斜望着他，无论是接下来的话还是神态，都要比对面这两个人看上去还要像主人，“叫许尧出来，就说真龙要找他。”

沈娇娘从怀里抽了张帕子出来净手，刚擦到第二根手指，那看上尊贵无比的面具男就已经连忙拽着店老板出去了，步履匆匆。

“你敢矫诏，就不怕李绩哪怕找你算账？”沈娇娘慢条斯理地擦了手，余光瞧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的姜越之，问道。

两人这副姿态，还真是像极了坐在自家堂屋里。

“只要娇娘不说，陛下自然不会知道。”姜越之面色坦然。

至于许尧。

不到必要时刻，许尧怎么可能面圣？又怎么可能识破他矫诏诓人的事。

等到沈娇娘与姜越之坐在这后堂是茶也喝完了，吃食也耗光了之后，那厢一个身材高大，面目普通的中年男人就已经撩着袍子跨了进来。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睛却是相当犀利，有如两道寒芒钉射而出。

这就是许尧。沈娇娘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便不再怀疑真假了。不过她在盯着许尧看了好一会儿之后，确认这许尧是易过容的，否则面皮不会如此僵硬。

而且，是明目张胆地告诉别人他易了容，一点儿也不遮掩。

那厢拂袍进来的许尧在打量够了堂上坐的两位之后，才颇有姿态地启唇问道：“真龙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