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姜家(2 / 2)

康由校一面同沈娇娘复礼,一面赔着笑,抬袖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珠,说:“这事下官自然会慎重以待,多谢姜国公提点。”

姜越之提壶给康由校斟茶,手却是有意一抖,将茶盏斟满了。

“多谢姜国公。”纵然这茶不便下口,康由校也还是没有任何异样地举了杯。

说到底,康由校心虚,在面对姜越之这个等同于皇帝亲临的国公爷而言,他是半天忤逆的话都不敢说的。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衬托出了他的奇怪之处,只是康由校自己身在局中,反倒是看不清了。

客栈里的郑家人是知道傍晚时分才出来,走时带走了客栈里郑允曾睡过的床,也是血迹最多的一处地方。

彼时,康由校已经回了府。

他战战兢兢地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无论翻阅什么书籍,都无法令他的心安静下来。于是,他便干脆合上书,提了外袍跨门而出。

冷月之下,康由校书房外头的院墙上站着一个斜抱长剑的青衫剑客。

剑客在瞧见康由校出来,几个纵步就已经落到了他面前,随后,剑客问道:“郑允的尸体在哪儿?”

康由校本是不认识这人的,但他眸光一垂,落到了这剑客怀中所抱长剑的剑穗上,看到那个带着獠牙的青鬼铜片之后,登时就变了脸色。

他连忙躬身行礼,口中回答道:“诡魇大人,郑允的尸体白日里已经交给郑家人了,他尸体已经被修复了,断然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还请大人放心。”

“放心?”诡魇脸上的温润如玉在这两个字出口之后,变得荡然无存,“那人本就不是我杀的,小疯子说是你们这群狗东西陷害于我,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月华之下,诡魇的剑泛着寒芒。

瑟瑟发抖的康由校垂眸看着搁在自己脖颈边的长剑,吞了吞口水,辩解道:“还请诡魇大人明鉴,小的从不敢做那等以下犯上的事,小的的命都是大人您的,又岂会做出危害大人的事来?”

沈娇娘与姜越之都躲在的暗处。

他们看着昔日那个在官场上一向有好名声的康由校再次展现出了他那柔软无骨的脊梁,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不顾肩头的冷锋,径直抱上了诡魇的大腿。

人到底有多怕死?

在看到康由校如此做派之后,沈娇娘不得不轻声问了自己一句。

然而此时此刻,沈娇娘并不清楚面对死亡时,她自己会如何选择。她身后还有亲人,可又恰恰没有至亲之人;她心头已无挂念,却又偏偏忧心着,放不下这父亲挚爱的山河百姓。

是人都会怕死。

沈娇娘轻叹了一口气,不愿再去看康由校那副模样。

姜越之拍了拍沈娇娘的肩,低声附耳说道:“你留守,继续盯着康由校,我去跟他。”

他,自然就是指的诡魇。

白日里姜越之和沈娇娘送走康由校之后,便一路开始了跟踪之旅,期间粒米未食,滴水未进,总算是让他们等到了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沈娇娘本是想和他换一换,但转念一想,姜越之亲自去跟踪这个被叫做诡魇的剑客,显然是要比她合适的,起码交手时,沈娇娘自己没办法确保能和这个诡魇打个平手。

诡魇并没有逗留多久,他似乎只是来试探一下康由校的,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人就化作一道残影,于院墙便几点几纵,身影消失。

康由校在诡魇走了之后,如释重负,只是他刚刚转身,就看到了从暗处出来的沈娇娘。猝然有人出来,做贼心虚的康由校哪怕是在自己家里,也还是被吓了一条。

他眯了眯眼睛,细细审视了一番这突然出来的人之后,强按下心头不安,勉强一笑,说道:“你,你是……白日里姜国公的妹妹?不知姜姑娘到老夫府上是要做什么?可是姜国公有什么话需要你想老夫传递?”

“康大人刚才见了谁?”沈娇娘没接话,自顾自地问道。

“没,没见谁,老夫自个儿散步呢。”康由校自然是不能说实话的,他打了个哈哈,面上掩去那一点点的心虚。

沈娇娘哦了一声,眉头微调。她背手绕着康由校走了几圈,悠悠然道:“如此,那我便同我兄长说个清楚,好让他知道,这康大人在无人处,是如何对他人谄媚的。只是不知道,我兄长喜不喜欢听这等事儿。”

康由校听得眼神一暗,正想要以力制住面前这个小姑娘时,却是一个天旋地转,反而是被小姑娘给按倒在了地上。

察觉到这小姑娘不好惹之后,康由校才哎哟哎哟地叫了几声,皱着脸说:“还请姜姑娘饶命,老夫——我也是无奈,无奈之下,才不得不受制于人的呀!”

在康由校的叙述的故事中,他有一个好赌的儿子,这个儿子在赌光了康由校的家底之后,便将注意打到了康由校府衙里的粮仓上。在涪州,粮食都是一等一的值钱,更别说是官府的好粮了。

而等到康由校发现儿子做下错事时,这个败家儿子已经将府衙粮仓给赌空了好几座,都说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可康由校对着这几座空空如也的粮仓,他根本找不出任何补救的法子来。

这时,有一个豪商找上了康由校的门。

反手剪着康由校的沈娇娘听到这儿,不由地无声冷笑了一下,看来康由校还是惜命,不敢将姜家的事彻底透明出来。

所以在康由校的故事中,姜家这个存在,被他似真似假地给替换成了某一位豪商。

豪商愿意帮助康由校补全粮仓和府衙账面的亏空,前提条件是,康由校在日常公务中,为豪商提供多方便的便利。

巨大的诱惑之下,康由校没能守得住本心,同意了这个交易。

说到最后,康由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望着沈娇娘,十分委屈地说道:“老夫……老夫何曾想如此对不住陛下,对不住姜国公厚爱?但老夫既有了这不忠不孝的儿子,便已经是无颜面对百姓,无颜面对陛下和姜国公了……”

“听康大人这意思,豪商平日里让你为他行了许多不正当的勾当?”沈娇娘对于康由校的做戏是面无表情,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