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恒州(2 / 2)

“这话怎么都轮不到你来说。”曼陀罗翘着腿,双手伸展着打在车窗上,一副十分惬意的模样,“你背叛林康然,给外面的人传递信息,可不是什么小事。”

他们两个人一来一回,林康然的脸色就更差了。

沈娇娘坐在当中,古井无波地提笔写着信,待到最后一笔落下,才慢悠悠地说道:“我们一路北上沧州,按理说外面的人的确难以知道我们的详细情况,但王诩却是能准备或许我们的动向,在我门连一半的路都没有走到的时候,就已经去了长安逼宫。”

这要不是尹风在通风报信,那就只能是林康然自己报的信了。

尹风倒没回避,点了点头,说:“天子无德,屠戮手足,戕害父亲,他就不该坐在那首座之上!”

“那谁该?”沈娇娘好整以暇地问道。

真要给尹风详细阐述的机会,他有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了。

其实,如他,如他们那些追随王诩的人,又如何能知道谁该,谁可以,不过是被王诩牵着鼻子走,自以为是匡扶社稷的正义罢了。

沈娇娘将写好的信折起来,塞入信封之后,随后望着尹风说道:“天子继位四年,上承天命,下抚民心。逢灾年带头节衣缩食,只为救济受灾百姓。如此贤良仁德之君,在你、在王诩的嘴里,就成了无德的天子。”

不等尹风开口,沈娇娘继续道:“此番王诩勾结外寇,牵连西北一袋数以万计的百姓,更是令本可以获得救济的受灾百姓失去了生的机会。山河蒙难,黎民流离失所,到底谁才是那个无德不仁的人?”

尹风哑口无言。

连一旁的林康然都张着嘴,傻愣了半天。

但想凭着区区一番慷慨陈词就把尹风.,显然是不太可能的,尹风只是不说话,不代表当真就被沈娇娘给说服了。

曼陀罗在旁边换了个姿势,勾唇,笑着对沈娇娘说道:“可你家不就是被皇帝给毁了?据说,你娘是在勤政殿触柱而亡?啧啧,没想到经此之后,你居然还能有这等大义在胸。”

她说这话可不是在赞美沈娇娘,那话里夹带的嘲讽就差没有表露到脸上了。

姜越之一个急停,将毫无准备的曼陀罗给震得一抖,接着说道:“你的朋友是死在了林康然手上,不是死在我们手上,要是你管不好自己的嘴,我不介意现在就先把你给解决了。”

虽然沈娇娘的身手在曼陀罗面前算不上怎么出彩,但这可不代表同为朝官的姜越之武功不好。如果真打起来,姜越之虽然不能保证自己对曼陀罗一击必杀,但却有把握叫曼陀罗付出惨痛代价。

被警告了的曼陀罗自然是赶快就住了嘴,不再胡说八道了。

一直没怎么吭声的林康然突然开口,略有些虚弱地问道:“你们去恒州,是不想管沧州的大军了吗?”

沈娇娘提裙到马车门帘边上,撩开帘子朝外看了几眼,随后回答道:“沧州局势如此,我们这几个人去了,又能顶什么用?自然是要找寻他法的。”

这个他法不能单单是王馥。

沈七如今在江浙一带探查,能帮到沈娇娘的也就只剩傅长缨提供的黑市人手了。这些人神出鬼没,往往在为沈娇娘提供寻常探子打探不到的消息。

比如——

清河崔家对王家的动作虽然不甚知悉,但却已经有了防备,其家主勒令崔家子弟不可与王家来往,府中的护卫也都增添了几倍。

河东裴氏做的比崔家还要过分,直接将河东境内的王氏子弟给驱逐了,不仅如此,家族中但凡与王家有过姻亲的,也是能和离的就和离,不能和离的便强行斩断了因缘。

世家之间往往有着外人不可知的情报渠道,他们能在王诩尚未起事之前就嗅到端倪,其中必有文章可做。

长安城之外的情报获取,沈娇娘依靠的是黑市,而长安城以内,甚至是皇宫里,这些便是依靠着姑姑与芳容了。

如今与林康然撕破脸皮,沈娇娘便不需要忌讳什么,信鸽驿站的收和取是半点都没有避着林康然,摆明了就是要林康然看清楚自己与她沈娇娘之间的势力差距。

到夜里,姜越之将车赶到了陈州以东二十里的一处村驿,一行人便在村驿这儿落宿了。

曼陀罗性子诡谲跳脱,不知怎么突然吵着要和沈娇娘睡一间房,怎么都不肯单独去睡一间。沈娇娘想看看她这是要出什么幺蛾子,便点头应允,当真和她住一间了。

姜越之的客房挨着沈娇娘这间,他一进屋,就先把林康然和尹风分别绑在了屋子的两端,以防这两个人在他入睡之后,互相筹谋什么,或是合作逃跑。

路上风尘仆仆,沈娇娘这头睡得快,姜越之那厢也不示弱。

半晌后,屋内就只剩绵长的呼吸声了。

此时窗外明月皎洁,月光透过镂空的窗户洒在了客房的地面上,与月光一道进来的,还有一缕可疑的青烟。

曼陀罗慵懒地窝在沈娇娘的外侧,像是睡到熟处一般,翻身动弹了一下。

刷——

银刃在一瞬间亮起。

等到那银刃落下时,曼陀罗双腿探出去绞住来人的腰部,紧接着便空手直接架住了这闪烁着寒芒的宽刀。

来的是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蒙面人。

咚!

哐啷!

隔壁的客房同样传来了打斗声。

然而即便是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小二过来查看,整个村驿安静得只剩下这两间客房里的声音了。

沈娇娘从枕下抽刀而出。她单手撑在床板上,翻身越过曼陀罗之后,一剑点刺在那蒙面人的左胸处,接着脚下轻转几步,剑锋已经贴在了蒙面人的脖颈边。

“谁派你来的。”沈娇娘问道。

曼陀罗光脚踩在地上,伸手扯了蒙面人脸上的面巾,随后仍然是一脸笑容地说道:“不用问了,我在大堂里时,看到那几个坐在一角的客人比划着切口,就知道他们是刺客楼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