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龙行浅滩(2 / 2)

如果说李绩今天来,是来斥责李蒙的,那么李蒙可能还会怒目相向,据理力争。但他不是,他只是面带笑容地来和李蒙这个弟弟说说话,来关心李蒙的。

面对着李绩这个兄长的关怀,李蒙久违地鼻头一酸,险些落泪。

短短的叙话之后,李绩走了。

此时有更多的事等着他去做,他此行想要确认的事,想要得到的回答,都已经完成,那么剩下的,就是请君入瓮了。

这段兄弟之间的对话并没有被王诩发觉,但却传到了千里之外的沈娇娘手上。

“李蒙果然是在王诩这头老狐狸的手上。”沈娇娘抬手揉了揉额角,有些疲惫地说道。

他们日夜兼程,到底还是敢在王馥这头出事之间到了恒州。如果再晚些,王诩这后续援兵可能就先一步到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难以想象。

姜越之递过来一杯热茶,随后回答道:“李蒙本身聪明,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人可以结交,所以他在王诩眼里,说一个不得不推,又不得不防的人。”

如果李蒙成不了王诩手里的傀儡皇帝,只怕李蒙迟早会被王诩给灭口。

但现在看来,李蒙似乎已经对如何装傻一事融会贯通了。

沈娇娘和姜越之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王家在恒州的私产,一处六进的大宅子。

王馥在隔壁院落休息,他的精神头虽然已经好多了,但身体仍然不适合远行,若是强带他去沧州,只怕半道就会出事。

平陵日常需要去恒州内外巡逻,以免有王家的人或者其他歹人入恒州生事。等他在外面巡逻一圈回到府宅之内时,没想到迎头就撞上了泪眼婆娑的李胥。

“平大人,您救救我,带我离开可好?沈清羽她和我有仇,我若是留在这儿,她一定会报复我的。”李胥说话时,脸上带着些许的惶恐,看上去是真害怕沈娇娘对她做什么一般。

平陵听的有些无语,他忍着没翻白眼,后退半步,蹙眉对李胥说道:“沈督军过来是办正事的,不会对夫人您做什么。”

不称公主,不称封号。

因为在平陵的心里,如此冒进不懂事的李胥,早就已经算不得什么公主了。

李胥噙着泪抬眸,指甲险些扎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沈娇娘就是在这个时候遇上他们二人的。

她端着一杯茶,溜溜哒哒到了外院。远远瞧着时,李胥的背影倒是乍一看看不怎么出来是她,只能看到平陵冷漠的神色。

“怎么,平陵你在恒州这些日子,惹了桃花?”沈娇娘笑眯眯地说着走过去,这刚抿下去的茶,在看到李胥之后,险些喷出来。

李胥转头,咬着嘴唇看向沈娇娘。

“沈督军莫要看我笑话了,是这位夫人将我拦在门外,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来。”平陵朝沈娇娘拱手一礼。

“什么夫人,没尊没卑的。”沈娇娘煞有介事地朝李胥一礼,尔后抬眸笑道:“不知平安公主在此处拦着平陵都尉做什么?”

如今,平陵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不是什么可以任李胥欺辱的阿猫阿狗。

李胥一跺脚,匆匆走了。

平陵稍稍松了一口气,抬手擦着汗说道:“这位的性格倒是一如既往,没想到在王家这几年,竟是没能磨去半点。”

“王家虽然妯娌不少,但王馥这几年称病,偏居一隅,鲜少与族里的人来往。李胥打交道打得最多的只怕是王诩了,王诩是长辈,又怎么会和她一个娇滴滴的后辈去计较什么……”沈娇娘与平陵并肩往回走,说着说着李胥,转而便念到了王馥身上,“王馥身上这毒,一时半会儿是清不掉了,得想个办法让他精神好转些,趁早出发去沧州。”

虽然如今西北局势已定,王诩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动手,但形势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难保什么时候王诩就觉得不安全,提前冒险动手了。

“王馥自己倒是想动,但他身体里的这个毒,相当棘手。”平陵跟着叹了一口气,说道。

可惜的是,时至今日,他也没能找出这个藏在王馥身边,给王馥下毒的人。

李胥其实是平陵最开始怀疑的人,但意外的是,王馥却是直接否决了这个可能。

当时王馥是这么说的。

“李胥没有母族,没有自己的势力,所拥有的只有他这个夫君,她没可能,也没道理会对他下手。”

沈娇娘敛眸,轻笑了一声,说:“王馥是在害怕自己错信了枕边人。不过这事的确值得好好考虑一番,李胥有动手的时间和空当,只差一个动机了。”

“动机就是,王诩在事成之后要杀了他。”前头回廊拐角,姜越之大步流星地出来,将手里捏着的信递给沈娇娘,说道。

信是姜越之从地底挖出来的,上面还带了点点泥土的芬芳。

一封落款为平安的信。

“李胥这是做坏事也不忘给自己署名上,真有她的。”沈娇娘看着信笺末尾的那处名字,有些无奈地说道。

说李胥这个人聪明,这样的信她却不烧掉,留在埋起来;说她不聪明,她明明做了那么多一眼就能看穿的错事,却能浑水摸鱼走到今时今日。

不可不防啊。

李照想着去看信,目光在信笺上一目十行。

信是李胥寄给王诩的,确实不知道为什么被李胥给埋在了土里,又被姜越之给挖了出来。内容是李胥告诉王诩,王馥已经知道自己中了毒,并对他这个父亲产生了记恨和仇视,提点王诩小心行事。

其实这信就算没有寄出去,王诩也只怕早就知道了恒州有恙。

因为恒州隶属于王诩的在早就被平陵给杀了个干净,没人能给王诩去信,王诩也联系不上恒州的人,自然就知道恒州生变。

“李胥为什么每一次都能站错队?”沈娇娘抬眸对姜越之道:“过去也是,现在也是。明明王馥年轻有为,更有可能成事,不是吗?”

姜越之摇了摇头,说:“在李胥心里,陛下将她指给王馥,还杀了她母妃,她心中的怨恨只怕已经累积到无可附加。”

如此之下,要李胥去迎合王馥,小意相待,怕是比在李胥的身上割肉还要痛苦。

既然只要毒杀了王馥,李胥就能获得昔日的荣华富贵,且还能重获自由身,那么做些有违人伦的事,又有何不可呢?

以姜越之的惯常的思路去想李胥,并不难理解李胥为什么会对王馥下手。

沈娇娘虽然能明白,但却要比姜越之和李胥更能忍辱负重。所以若是换成她,她绝对不会如李胥这样,放着一个年轻有为的夫君不去利用,转而背靠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老东西,用他来拼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