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号令(1 / 2)

王馥真正好起来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起初,他只能下地走几步,又经过军医几日的调理,到开春的时候,精神就已经大好。此时的王馥不仅能跟着沈娇娘出行,甚至兴起时,还能纵马骑上那么一段。

与他完全相反的是李胥。

从王馥有好转开始,她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了。

姜越之安排在李胥身边的人始终没有等到任何过来与李胥接头的人,到这时,他们就差不多猜到,李胥应该是被王诩放弃了,以至于一个两个的人手都舍不得折在李胥这儿。

不过,从这一点,沈娇娘他们也分析出,王诩手上能用的人必然已经被长安给制约得差不多了。以至于明明恒州发生了这么大变故,王诩也没能调人过来将王馥给杀了。

对,杀了。

按理说,王诩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动手杀了王馥,以防止他在后方生事。而李胥这么一个暗桩被王诩安插在王馥身边,合该就是用到这个上面来的。

可惜王诩没有。

没有王诩的授意,李胥自己是没有勇气是亲手杀了王馥。

车队从恒州驶出之后不久,天就下起了雨,这阴雨连绵,一连下了三日都没有停。

沈娇娘与姜越之、王馥一辆马车,而李胥则是和平陵一辆马车,大部队行军较慢,又逢雨天,所以缀在马车之后,寻了一处扎营。

“这雨似乎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沈娇娘靠在车窗边上,侧头伸手出去接了一点儿雨水,冰凉袭人。

“春雨喜人,有了这雨,今年收成该是要好一些。”姜越之本是坐在外面的车辕上驾车,但因这雨不停,便也就进来躲了一下懒,“只是不能久下……否则种下去的粮食要是被泡坏了,就糟了。”

王馥以拳抵嘴,咳了两声,说:“好在雨势不大,若是再大些,怕是要涝害了。”

他说完,转而拢了拢身上的袍子,王里缩了缩。

沈娇娘便连忙放下帘子,又给他取了之前扎营时灌的汤婆子出来放在他膝上。

也不知道怎么惹了他的悲思,这汤婆子一放下去,他的脸色久黯淡了几分,眼中带着些微的苦涩。

过后许久,他才幽幽开口:“两位在恒州时,是不是有盯过胥儿?”

王馥这话虽然是在问沈娇娘与姜越之,但语气却已经是肯定了。

“是。”沈娇娘点了点头,随后继续说道:“李胥与王诩有来往,虽然她参与其中有多少眼下我们不得而知,但她绝不是清白的。”

听沈娇娘如此一说,王馥的脸色就更加颓败了。半晌后,王馥叹了一口气,说:“我是十分信任她的。”

哪怕是最苦的时候,李胥也不曾离开他,陪在他左右。

要说王馥为什么会察觉到李胥的不对劲,盖因这些日子以来,李胥的神色一直不太对劲,甚至到他们出发之后,直接就避着不见他了。

王馥也不是没有尝试着去照李胥谈谈,但李胥的态度很消极,总之就是不愿意见到王馥的样子,王馥也就没有强求,随她去了。

这随她去,只是说王馥不打算逼她,并不是说王馥不计较这事。

“她心中忧虑,不想与你见面谈话,也是自然。”沈娇娘单手撑着头,靠在一侧的书桌上,缓缓说道:“如果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她就是给你下毒的人,但她一定是知情的。”

沈娇娘的话不亚于在王馥的心伤扎了一刀,他愣了好半天都没反应得过来,其后抬手掩面,闷咳了许久。

“王诩老谋深算,想来是没有让李胥接触到什么的,所以要舍弃便舍弃,不会有半点含糊。”姜越之也不怕王馥接受不了,接着说道:“是以,到现在李胥都不敢声张,但这焦虑是骗不了人的,越靠近沧州,她便越是焦虑。”

此时的李胥眼下青黑一片,她懒懒地靠在车壁上,手中捏着一块玉,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那玉的络子。

平陵防着她,所以一刻都没有挪开目光。

忽而,李胥合掌抓住那块玉,转眸看向平陵,问道:“你可以放我走吗?这玉是我李氏皇家信物,我可以给你。”

她一点招都没有了。

路上平陵盯她盯得紧,除却解手,其余时间是寸步不离,然而旁边可还有个沈娇娘,一到她借口要解手时,沈娇娘就过来讨嫌了。

不能再走下去了。

李胥知道自己已经被王诩放弃了,可她手头没有任何证据证据她与王诩曾经合谋过,也就更别说用王诩的内部情报来换取自由了。

一旦她跟着沈娇娘这几个人到了沧州,一旦他们成功夺取了沧州的大军指挥权,李胥就知道自己完了。

王馥虽然看着温顺如玉,其实却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若是知道李胥与王诩勾结,那么这往后李胥就别想着安宁了。

想到这儿,李胥抱着手臂打了个哆嗦。

平陵笑了笑,说:“平安公主与其想着贿赂我,不如先休息休息,这要说还没到沧州,您先猝死了,我可是得背上责任。”

话是这么说,但要是李胥以死相逼,平陵也不会如何着急。在他这儿,李胥爱死不死,对他,对整个局势,不会起任何决定性的作用。

李胥颓然地将手垂了下来,她眼中有泪,啜泣了几下之后,委屈地说道:“你们扣着我又有什么意思呢?我不过是一介弱女子,我对你们不会有任何的危害,放我自由,我更会感念你们一辈子……”

“您省省吧,这儿就我一个,没有吃您这一套的人。”平陵说完,附身提着身前矮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外头小雨淅淅沥沥,正适合饮茶,只是面前的人不太合平陵的眼缘。

他们这儿的对话并没有传到前头马车里。王馥抱着手里带着暖意的汤婆子,沉默了许久之后,往后一靠,靠在车壁的角落里,阖眸长出了一口气。

这些天以来,他一直在害怕。

害怕什么呢?

他说不清楚。

不管是沧州的未知,还是身边人的异样,都叫他这心里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