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龙蟠泥中未有云(1 / 2)

笼中岁月晚 与人无寄 1773 字 2022-04-26

脸紧贴着粗糙脏污的地面,摩擦出火辣的痛,鼻尖萦绕着腐败的潮臭,肖戎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将这两日仅吃的一点儿残羹剩饭也吐出来。

堂上,厉左监的声音慢悠悠飘下来:“我来替你们捋捋,你们原本是平京城里的人牙子,那日黄规客找到你们的头儿,也就是这幺婆,让她带几个人,在他讲书这日,蹲守在锦钰楼的后门,等他带人下来交接,你们便负责将人押送出城,关到事先在城郊早就安排好的暗牢,再由你们几人轮番值守,等他三天后带着银子来提货。”

“但不曾想,因为那幺婆要动私刑,你们中忽然有人叛变,将人给带跑了。待你们发现追上时,动手杀了个掉队的随从,再后来便和彭将军的人撞了个正着。”他站起身走下来,停在幺婆面前,“是这样没错吧?”

幺婆被压得死死,回不了话,只能从喉咙挤出几个残破的呜咽,他也不理会,继续说到:“黄规客买通你们做事,他背后的人,一点手也没脏。用画本子引虞家小姐出来,在二公子的茶里下药,掩人耳目将人送出去,还想到把人藏在京郊的暗牢,挑好了虞大人离京的日子,全都做的天衣无缝,连虞府查的最紧的那三日都算进去了,只等着过了要紧的风头,便尽快将人送走。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虞府再想要人,要求还不是任你们提的。”

“这招虽险,却实在不失为一个阴损的好办法。若不是内里有人反水,就算黄规客落网,只要他咬死了不招,也没人知道人关在哪?损失他一个,换虞府一个大把柄,多划算的买卖。”

“可是,这个才十岁出头的黄毛小子怎么会跟你们一起接这差事?又怎么会忽然出尔反尔,带着人跑了?嗯?”

他一问,压住幺婆脖子的狱卒立马松了劲儿,让她缓上了一口气。

“嗬!咳咳咳……”幺婆紧凑的咳了一阵,却是低着头眼神躲避,没有回话。

厉左监眯起眼,一抬手,一柄锋利的匕首便由身后的手下递到他手上。

他二话不说,俯身抓起幺婆的脖子,将匕首贴上她的脸:“你说……我这一刀下去,你这脸还好的了吗?”

那幺婆听着耳边狠毒的威胁,再感受到脸上冰冷的触感,顿时就被吓得身子一软,支支吾吾招了出来:“这小子是我一个……招卯子工的哥哥引荐的,说他年纪小但做事能干,让我多带带他。我想着这单不难做,无非就是些押送看守的活计,就点了他去,全然不知他为何会做这吃里扒外的勾当啊!且……且小人当时不知劫质的是朝廷家眷,若是知道,就是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样挫骨扬灰的事儿啊!”

他随手放开幺婆,用危险的目光将她狠狠攫住:“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在何处招卯子工?”

“我那哥哥是个老实人!这件事他也是全不知晓的!跟他实在毫无关系!请官爷明鉴呐!”一听厉左监问起哥哥,幺婆立时惊吼起来,脑袋一个劲儿往地下磕“都赖那黄老贼!诓骗于我!他同我说,只是捉个丫头,他上头的老爷子瞧上了那脸蛋子,要卖到荥城去,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人会晓得,就能拿一大笔银子,我一时鬼迷心窍,才点了头,实在是不知其他了!”

待说完,厉左监定定看了她两眼,不置可否,反倒直起身子,径直往肖戎这边走来。

感受到脚步落在自己耳边,肖戎背上汗毛竖起。

下一秒,压住他颈脖的力气便撤去了。

随之而来的,是有人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提拉起来,脸被强行对向了厉左监。

果然是个半大的小子,半高的个子,涣散的目光,从头到脚都是灰头土脸的模样,只有轻抿的嘴角,还透露着一点倔强。

他低头打量了肖戎几眼:“瞧着才这么点儿的年纪,怎么就走上了这些旁门左道?说吧,为何带人跑路?莫非,是想把人藏起来,一人把银子全独吞?真是好大的野心。”

肖戎扯了扯嘴角,缓缓抬起眸子看向他,目光平静如水:“我原本只想挣些银子过活,看不了她动用私刑,才想放人,没想过别的。”

“你倒是还有良知。父母呢?”

“没有父母。”

“孤儿?那就怪了,在那里长大的?”

“不知道,记事起就是自己讨生活。”

“怎么个讨法?”

肖戎迟疑一瞬:“做些散活儿。”

“满嘴谎话。”厉左监的声调彻底冷下来,“来人,带下去,用夹棍,叫他吃点苦头,不怕有不说的。”

“是。”没有多话,两个狱卒答应一声便擒着肖戎退了出去。

厉左监转身坐到桌案后,不过一刻,便从隔壁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不必亲眼所见,也能知道其中的惨烈凄厉,教人不寒而栗。

堂下小胡子几个,个个犹如惊弓之鸟,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在平京城,无父无母的孩子,自有慈幼堂收管,哪由得他在这里信口胡诌……”

他正说话,忽然有人进来通传:“左监大人,郑大人到了。”

厉左监闻言,脸色一变,从座位上弹起来:“到哪里了?还不快请进来!”

“不必请,我就来瞧瞧。”说着,迎面便走进来一个瘦高男子,身上还穿着朝服,端的上下板正,一丝不苟。

“郑大人这是刚从陛下处来?”厉左监匆匆迎上来,拱手作揖。

郑厉仁点点头,面露疲色:“今日圣上特意提了虞府一事,估摸着是贵妃娘娘在跟前儿插了话,陛下很是上心。”

说着,不耐的揉揉额角:“何处在施刑?叫得我头疼。”

厉左监多有眼力见儿的,连忙将他往上座引:“大人为陛下奔忙劳累了,先坐下歇息。”

又转头低声对手下吩咐,“去那边儿叫停!”

“这几日堆了好几宗大案,今日又为着房洗斌的事儿,接连被陛下传召三次。天威震怒,牵连了好几位负责都门事务的官员。这一番折腾下来,确实颇为费神,你也辛苦。”郑厉仁坐上主位,扫了堂下一眼,“审的如何?”

“同大人相比,属下实在算不上辛苦的,原本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儿,天昭府就理了个大概了,除了黄规客一力咬死不招的背后主使,就剩那一个毛头小子还瞒着些小节不肯招。我刚给他略施小戒,再拖回来,也该吐干净了。”

郑厉仁闻言点点头,忽然抬手示意他屈身,与他耳语:“你只管把这边儿理清,黄规客的口供,我自有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