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礴的暴雨中，一个宫女躲避在一道宫墙下，审慎地望着荒草萋萋中的莫亭下的卓文清。 片刻后，宫女将一件衣裳蒙在头上，顶着磅礴的大雨朝永延馆跑去。 …… 永延馆。 庄夫人冷凝地端坐在锦毯上，神情异常肃穆地望着浑身被雨水湿透的宫女正梅。 “如此的暴雨雨夜，一个本该在工坊里休息的小宫女为何一人独守莫亭？”宫女正梅问道。 良久，庄夫人庄妙虞道：“齐华，十二岁，小小年纪就有奇法令华喜夫人信任，更得到了腰牌，每日出王城到东阳府为华喜夫人诊病。 当日，她在祭祀的礼器上描画了上古传说的组画，技法纯熟，完全不似寻常女子，更不似她这般年纪的孩子该有的。” “夫人——”宫女正梅不解道。 轻轻将手放在金银彩绘的大案上，庄夫人冷沉地说道：“此女有大才，暴雨之夜，她在莫亭独守，定然有其因。” 忽然，似乎想起什么，一丝诡异的笑容浮现在庄夫人的面庞上。 “小小女子，却是有大谋略。”庄夫人点了点头，道：“去，将内务府今日负责送芊云馆百果千禧的那寺人寻来。” 宫女正梅看了看窗外肆虐的暴雨，迟疑道：“暴雨之夜，想来已经睡下。” 冷哼一声。 “莫说是睡下，就是此时已经气绝，也要给我拖来。”庄夫人重重地说道。 半个时辰后，只着了白色中衣的内务府负责传膳的寺人跪倒在庄夫人面前，惊惧地望着庄夫人庄妙虞。 “百果千禧果真是味道极佳，那上面的图当真是描画得好。不知这样美味的东西出自何人之手？”庄夫人温和地问道。 没有想到暴雨之夜将自己从睡梦中提到这里的庄夫人就是问的这个，紧张不安的寺人终于放下了忐忑的心。 “回夫人，这百果千禧由器工坊的宫女齐华所制，其上的图皆是其所描画。”寺人恭顺地回答道。 庄夫人庄妙虞朝宫女正梅点了点头，宫女正梅将一块不大不小的金子递送给那名寺人。 “这是夫人赏你的。”宫女正梅道。 接过那不算小的金子，寺人激动得连连叩首。 待寺人退了出去，庄夫人眼露凶光。 “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却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可以运筹帷幄，将众人玩弄与股掌。”庄夫人恨恨地说道。 “夫人所言意指——”宫女正梅不解道。 “我该早些想到这所谓的百果千禧暗藏玄机。” 顿了顿，庄夫人接道：“此女在百果千禧的正中位置描画了莫亭，孤草，晨月，一个孤独等待的女孩。而在这个暴雨的夜，她不回到工坊里休息，而是顶着凛寒在莫亭独守，定然是事出有因。” “夫人的意思是？” “她在等待，她在等待芊云馆里的那位去与她相见。” 呵呵冷笑。 苍白的手轻轻抚摸着鬓发。 “想来是为了公子武稼了。” 一双美丽的眼睛变作阴狠之色。 “我费尽心机将绾歌那女子送到殿下面前，令殿下对其着迷。我怎么可能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坏了我的大计？”庄夫人厉声道。 长长的袖袍抖动了几下，庄夫人冷冷道：“这样一个小丫头，若是秘密除了去，当真是可惜。” 思索了片刻。 “以利诱之，若不能为我所用，灭之。”庄夫人阴狠地说道。 “是，夫人。”宫女正梅俯首。 …… 芊云馆。 绾歌坐在烛光下，泪眼朦胧地望着手中的琉璃坠子发呆。 善良的她深知十二岁的齐华为了将此物传递给自己所冒的风险和付出的心血。这样的姐妹情谊怕是自己今后都难以为报的。 那百果千禧上的图案分明是在暗示自己在凌晨前前往莫亭。 若没有重要及危机的事情，齐华又怎么会冒着这样的危险，费尽这样的心机来联络自己呢？ 看着手中的琉璃坠子，绾歌明白此次姐妹两人在莫亭相见，定然与公子武稼有关。 自己该去莫亭相见吗？ 绾歌犹豫着。 看着窗外凄冷的雨夜，想到那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小女孩蜷缩在暴雨中的莫亭，善良的绾歌心下不忍。 然，自己已非完璧之身，无法再次接受公子武稼的真心。自己怎么可以再次给予公子武稼以希望呢？ 想到这里，绾歌冷沉地说道：“来人啊——” 几个宫女和寺人从帷幔后走了出来。 “夫人——” “准备几样精美的衣裳和饰品，随我出去。”绾歌道。 一名寺人看了看窗外的暴雨和黑漆漆的夜色，犹豫道：“夫人，殿下有令，今日傍晚这芊云馆发生了谋刺案，任何人等不得进出芊云馆的大门。这既是为了夫人的安全，也是为了咱们王室的尊严。 毕竟已经发生了太多次的谋刺案，若是夫人离开这里，何人又知那歹人会在哪里出现呢？”寺人劝说道。 “啪——”纤细白皙的巴掌狠狠抽在那名寺人的脸颊上，十五岁的绾歌怒喝道：“谁人才是这芊云馆的主人？” “当然是夫人——”寺人手捂脸颊，委屈地说道。 “尔等皆是谁人的奴才？”绾歌厉声道。 “自然是夫人的奴才。”寺人的眼泪就要涌出。 十五岁的绾歌环视众人，冷哼道：“既然我是这芊云馆的主人，既然尔等皆是我的奴才，尔等就该明白如何做。” 寺人们，宫女们齐齐跪倒在地，惊惧地说道：“夫人尽管吩咐——” “立即准备，我要在芊云馆外行走上片刻。” 宫女们，寺人们齐齐道：“是——” 片刻后，身穿斗篷的绾歌在几个寺人和宫女撑起的雨棚下出了芊云馆，直朝莫亭而去。 暴雨中，隐藏在暗处时刻看护芊云馆的一名侍卫长朝身边的一名侍卫低声道：“速去通禀太子殿下，绾夫人雨夜离开了芊云馆。” …… 浑身伤痕累累的卓文清感觉自己犹如身处一个火炉，浑身上下滚烫得很。 连日的操劳，连日的惊恐和紧张，连续几次的暴打，这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在又惊又惧中终于病了。 暴雨的夜更是加重了这个善良的小姑娘的病情。 倚靠在一个廊柱上，脸庞红红的卓文清喃喃地说道：“绾歌姐姐，绾歌姐姐——” 忽然，再也支撑不住的卓文清朝地面倾倒去。 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暴雨不时地被风横扫进莫亭，雨水瞬间就将卓文清的衣裳全部打湿。 卓文清趴在地上，艰难地说道：“绾歌姐姐，你不要公子了吗？他在苦苦等待啊，你忘记你历尽千辛万苦进宫的目的了吗？” 暴雨中，一双美丽的木屐缓步走进莫亭，停在昏迷的脸庞红扑扑，严重发烧的卓文清的身边。 清澈的泪水涔涔落在卓文清的身上。 “齐华，姐姐在这里——”来人哽咽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