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华阳夫人端坐在锦毯上，冷沉地望着跪倒在地面上的一名寺人。 “百果千禧确为一名叫做齐华的小宫女所制，其上的图也皆为其所描画。”寺人匍匐在地，胆怯地说道。 华阳夫人笑了。 “来人，赏。”华阳夫人道。 一名宫女将一个玉佩递送给那寺人。寺人双手接过玉佩，千恩万谢。 这个在内务府做事的寺人，这个带领众多寺人向兰池宫各个馆舍送吃食的寺人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百果千禧会令众多夫人好奇。 整整一个夜晚没有休息过，被众多馆舍的夫人们召唤，众人纷纷询问的皆是这百果千禧为何人所制。 齐华，这个在工坊做事的新进宫女真的是众人的福星吗？只一夜，自己就得了众多夫人的赏赐。 今日一早更是被太子妃娘娘宣召。 “好了，你下去吧。”端庄雍容的华阳夫人淡淡地说道。 一个老臣模样的人站在馆舍外，警惕地打量着走出来的内务府寺人，见寺人手握一块玉佩，满脸喜色，老臣紧张不安的心得到了片刻的舒缓。 “咱们夫人请张大人觐见。”一名四十多岁，面若寒霜的寺人捏着如女人般的嗓子说道。 被唤做张大人的老臣不敢直视这名有着女人声音的寺人，这位深得华阳夫人信任的寺人刘和。 老臣跟随刘和胆战心惊的步入馆舍。 跪倒在华阳夫人面前，这名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老臣高呼“给娘娘殿下请安——” “张大人，咱们开门见山说亮话。”华阳夫人不怒自威地说道。 “娘娘尽管言说，张鸠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臣打包票地说道。 “昨日在大牢内，殿下亲自提审翟家女眷，翟家女眷都供述了什么？”华阳夫人微笑着问道。 自称张鸠山的老臣浑身打颤。 千怕万怕，没有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想起太子安国君那一剑，那将众人官帽横扫在地的一剑，张鸠山连连叫苦。 无论是太子安国君，还是眼前这个太子妃娘娘，哪一个都是不能得罪的。 白发苍苍的张鸠山手指天井，信誓旦旦地说道：“昨日傍晚，风大，雨大，老臣年事已高，身体有恙在身，因此听不得真切大牢内的一切，只隐约听得风声，雨声。” “好一个见风使舵，明哲保身的人。”华阳夫人在心中暗暗地说道。 华阳夫人看着张鸠山微微笑。 “张大人为咱们大秦鞠躬尽瘁，可谓劳苦功高。如此大的年龄，还要为国事操劳。华阳于心不忍，今日，华阳就向殿下为张大人求一告老还乡的玉碟下来。允你告老还乡，安享晚年。” 跪倒在地的张鸠山张大了嘴巴，山羊胡子开始不停地颤抖。 这个依靠明哲保身，多年来游刃于朝堂的“南郭先生”明白华阳夫人此举已算是饶恕了自己的不诚之言。 能保住性命和家业已经是幸事。 想到这里，张鸠山朝华阳夫人深深跪拜，高呼“娘娘万福金安。张鸠山谢娘娘厚爱。” 待张鸠山退出宫室，彻底离开华阳馆。 摆放在金银彩绘漆案上的香炉被华阳夫人扫落在地。 漫天烟尘中，华阳夫人苍白的脸庞变得异常扭曲。 尽管张鸠山没有言说翟家女眷的供词，但从张鸠山惧怕的神情和自保的言说，聪明睿智的华阳夫人已然明白翟家女眷的供词对自己一定是不利的。 良久，华阳夫人的双眉渐渐舒展开。 躬身站在华阳夫人身后的寺人刘和捏着女人嗓尖声尖气地说道：“夫人如何就放宽心了呢？” “这样一个胆小怕事的老臣既然用风声，雨声，来蒙混我，自然供词对我不利。既然对我不利，也就是翟家女眷供述了实情。” 华阳夫人冷笑三声。 “实情？若是实情，那就不是我华阳馆一方要忧惧了。” 寺人刘和谄媚地说道：“夫人说的是，想必此时，无论是陶然馆，还是永延馆，想必都是紧张呢。” “以不变应万变。此事涉陶然馆，永延馆，华阳馆，殿下是万不可能将我等全部牵涉出来的，但殿下的心是越走越远了。”华阳夫人失望地说道。 “夫人是殿下亲娶的太子妃，夫人是大王和唐夫人欢喜的太子妃娘娘，我大秦，除了夫人，还有谁能担当起这太子妃的主位？ 无论如何，娘娘都是大秦未来的王后，大秦未来的太后。” 凄然一笑，华阳夫人淡淡地说道：“太后？” 寺人刘和自知说错了话，连忙抬手，假意掌嘴。 “哎呦，娘娘，您瞧我这张破嘴，真是不会说话。” 像女人一样柔白的手轻轻抽打在如女人一样莹润的脸颊上。 看也没有看刘和一眼，华阳夫人责怪道：“好了，好了，这又是闹的哪一出，还嫌我不够心烦吗？” 见华阳夫人并没有恼恨自己说错了话，寺人刘和立即又满面春风地捏着嗓子说道：“太子妃娘娘，听闻华喜夫人得了一个有医术的小宫女的诊疗，脸上的顽疾有了很大改善。娘娘可否也请这小宫女看上一二？或许此女有生子之术呢？” “哦？就是之前吾姐要为其求取腰牌的那名小宫女吗？” “正是——” 淡淡地笑了。 “吾姐当真是有病乱投医，一个小小宫女如何能治好多年的顽疾？更何况我这是不育之症。使不得，使不得。” 不等寺人刘和言说，宫室外传来一女的笑声。 “妹妹不试上一试，如何就说使不得？” 看着来人，华阳夫人惊讶地站了起来。 “大姐？当真是你吗？” 寺人刘和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这怎么可能？” 来人微笑着说道：“怎么？妹妹不记得我这个大姐了？我华喜当年也是艳压六国美姬的女子。今日不过是恢复了往日的容颜。” 来人正是连日来被卓文清医治的华喜夫人。 面色红润，肌肤莹玉。 高挺的鼻梁，饱满的鼻翼，有光泽的红唇。毫无瑕疵和斑点的脸庞。一对深深的醉人的酒窝。一双大眼睿智又不失娇媚。黑色如缎带的秀发。 万万没有想到被诸国王室嘲笑的亲姐华喜夫人会重新恢复成往日容颜，甚至可以说比往日容颜更要美上三分，华阳夫人内心震撼。 “数日不见，今日一见，唯有一词在心。”华阳夫人道。 “何词？”华喜夫人困惑道。 “天人，姐姐当真是天上下落凡间的仙子。”华阳夫人赞叹道。 满心欢喜的华喜夫人朝华阳夫人深深一拜，道：“华喜觐见太子妃娘娘。” 华阳夫人连忙搀扶住华喜夫人，嗔怪道：“姐姐，此地只有你我姐妹二人，你这是做什么？” “华喜要为宫女齐华请命，自然要行大礼。”华喜夫人认真地说道。 “宫女齐华？”华阳夫人不解道。 “齐华？是工坊内做事的那个年方十二岁的小宫女吗？那不就是制作了百果千禧的小宫女吗？”寺人刘和惊诧地脱口而出。 华喜夫人笃定地说道：“此女虽年方十二，但有大才，是我们楚地百姓的贵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