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句“放手”似利刃一样深深刺痛了俪夫人的心。 “我儿，你当真是伤了娘的心。娘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将你扶上高位。”俪夫人难过地说道。 “为了虚幻的高位，就要牺牲我所爱女子的幸福吗？她只有十五岁，她还是一个芳华少女，她不该呆在这里，她不该……”公子武稼悲愤地嘶吼着。 俪云俪夫人仰头望着身材高大，长相俊朗的公子武稼，悲伤地说道：“你可知道娘当年成为太子妃时，多大吗？” 公子武稼吃惊地望着俪夫人。 太子妃只有一个，那就是华阳夫人，为何自己的母亲会说出“娘当年成为太子妃时”这样的话？ 望着公子武稼的双眸，俪夫人难过地说道：“娘当年成为太子妃时，不过是五岁的年纪。” 公子武稼吃惊地朝后退了几步。 “娘，您是怎么了？您怎么会这样疯言疯语？” 俪夫人转过身来，在宫室内缓慢地走动着。 “娘没有疯，娘也没有酒醉。我儿，你已成年，有些事情也该向你讲述一二。” 俪夫人将身体挺直，胳膊高高伸展。 “殿下，你可曾看到今天，您的儿子，他已经长成人——” 猛然回头，俪夫人极其严肃地望着公子武稼。 “你并不是大秦王孙——” 公子武稼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你是蜀国遗太子擎的骨血——” 公子武稼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俪夫人。 俪夫人一步步地朝公子武稼走来，猛然抓住公子武稼的手腕。 “娘是蜀国遗民的孩子，娘的爹娘悉数被大秦骑兵所斩杀。蜀国被灭国后，蜀国王室的人皆被捉拿，杀得杀，死得死，几无幸存。蜀国百姓不是充军就是被押解到大秦，成了奴隶。 你父蜀国公子擎，因随侍卫长在赵国，幸得逃脱，得以活命，那时他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在侍卫长等人的保护下，你父辗转各国，睡过冰冷的猪舍，偷吃过农人地里的庄稼，更是吃过草根，躲过无数次的大秦兵士的缉拿。 终于和一些躲藏在深山的蜀国遗民会合。你父作为唯一的蜀国王室遗脉，被蜀国遗民们拥戴为太子，众人期冀着他能带领众人，有朝一日恢复故国的风采。”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蜀国王室血脉，一个亡国的王室子孙，公子武稼朝地面跌去。 然，俪夫人的手狠狠地握住了公子武稼的手腕。 “你是个男人，就要顶天立地。”俪夫人凄厉地呵斥道。 “娘，这不是真的，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公子武稼悲哀地乞求道。 俪夫人渐渐松开了握住公子武稼的手。 缓缓转过身来，背对公子武稼，俪夫人继续讲述道：“在你父三十五岁时，侍卫长寻遍六国，在大秦骑兵的手中将我救下。 并将我带往蜀国遗民藏匿的深山，将五岁的我献给三十五岁的太子擎。” 背对公子武稼的俪云俪夫人的身子颤抖起来。 “五岁的我成为这世上最小的新娘，这世上最小的太子妃。虽然深山中并无华丽的宫殿，并无甘醇的美酒，但我却得到这世上最诚挚的祝福——三百六十二名蜀国遗民的祝福。” 俪夫人悲痛地哭泣着。 “蜀国虽小，但也是水美人自足的地方，从没有争霸四方的野心，蜀国人皆良善之辈。是大秦的铁骑将蜀国人悉数剿灭。灭国之恨，杀亲之仇，蜀国大秦，不共戴天之仇。 被灭亡的蜀国哪里还有力量与大秦抗衡？ 但亡国之恨怎敢忘？ 将军大人和你父想出一条计策，一个偷天换日的计策。” 缓缓转过身来，俪夫人望着跌坐在地上的公子武稼，伸出手来，轻轻抚摸公子武稼的头发。 我们算准了日子，在我确定我有了身孕后，十几岁的我被将军大人秘密送到秦国一户人家。 一切如计谋中的安排，我被偶然到农户家饮酒的安国君看中，我成了安国君的姬妾，然，那时我已有身孕。” 公子武稼犹如木雕一样跌坐在地上，两只眼睛因为巨大的惊骇而异常空洞无神。 “为了取信秦国大王，你亲父太子擎饮下毒酒，肝肠寸断，将军大人切下你父的头颅，来到王城，将你父的人头献上。大王感念将军大人立下大功，留他在王城内成了宫伯大人，统领王城内的全部侍卫们，侍卫统领们。堪比大秦将军。 将军大人秘密潜伏下来，以保护我们母子，以助你登高位。”俪夫人双眼似血一样地说道。 这一切都太过惨烈，刚刚经受了爱人永远别离的公子武稼再次经受心的重创。 年轻的他难以相信这一切。 自己的亲父为了帮助将军大人入王城，甘愿自尽。 自己的母亲五岁成亲，芳华年龄怀着身孕入了王城。 王子，还是王子，只是，只是—— 公子武稼痛苦地闭上双眼。 扑通一声，这个心被残酷的现实打击得千疮百孔的年轻人仰面倒在地面上。 俪夫人看着仰面倒在地上的公子武稼，语带寒意地说道：“只要你能被殿下立为嗣子，你就是未来的太子，未来的大秦尊贵的大王。” 双手握成拳头。 “待我儿彻底王权在握，再改天换日，将大秦改国号——蜀。” 公子武稼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任何气息。 他相信此时的自己一定是死的。 “无数人为了你能登高位，甘愿付出鲜血和生命，甚至是小小女子绾歌也愿放弃一切，共同助你登上高位。” 俪夫人俯身，认真地说道：“你难道要做那不孝之人吗？辜负你亲父的付出？你难道要做那不忠之人吗？背叛我蜀国？难道你要做那不仁之人吗？辜负绾歌牺牲的一切？” 两行清泪从公子武稼的眼角流淌出来，滴落在地面上。 春日的踏青日，百姓们三三两两走在山花浪漫的山野。 一身粉色衣裙的绾歌坐在羊车上，羊车上摆放了大量的花篮，花篮里是刚刚采摘下来的花儿。 美丽的绾歌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握住一根软软的柳条。 柳条轻轻抽打在几只羚羊的后背上。 “我可爱的小小羊，快快走，走快就要青草吃……”柔美的她温和地说着，似乎那几只羊能听懂一般，逐渐加快了脚步。 羊车朝刚刚从桃花林中走出的自己撞来。 往事沉沉，多么遥不可及。 “绾歌，绾歌，绾——”躺在地面的公子武稼痛苦地哽咽道。 看到自己的儿子如此痛苦，俪夫人悲伤地掩面而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