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宫道。 公子武稼坐在羊车上，手中握着一壶酒。 自从知道自己和绾歌再无可能后，自己就再也没有驾过羊车在王城里奔跑了。 曾有几次，自己想命人将这几只羊送到山野里放掉，但是终究是不舍。 今日再次烦闷，于是走出了陶然馆，却没有兴致高高的甩起鞭子来。 羊车缓慢地行进着。 公子武稼一脸的怅然。 当青铜壶中的酒水彻底没有了，公子武稼烦躁的将青铜壶丢弃到身后。 踉跄地，摇摇晃晃地站起，公子武稼抓住缰绳，忽然高喝一声。 “走——” 六只羊儿这些日子以来似乎也慵懒了不少，虽然听到了公子武稼的大喝，但却丝毫没有要加快脚步的意思，更没有奔跑的愿望。 公子武稼将鞭子从身后抽出，将鞭子高高举起。 “啪——”鞭子在空中重重一甩，鞭子与空气摩擦，发出重重的一声。 六只羊儿扭头看了一眼在空中高高甩起的鞭子，依然懒懒散散地走着。 公子武稼借着酒劲再次甩起鞭子，鞭子重重击打在羊儿的身上。 羊儿终于明白了公子武稼心中的难过，立即快速奔跑起来。 宫道上的寺人们和宫女们纷纷避让。 公子武稼坐在羊车上，发出呵呵的冷笑声。 这个曾经的善良男子，连捏死一只蚂蚁都要心痛半天的男子，如今却是冰冷和沉默了许多。 一个宫女在几个寺人的陪伴下，小心翼翼地走在宫道上。托盘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瓷罐。 就在几人刚刚步出拐弯的地方时，数只羊儿牵引着一辆羊车朝这边冲来。 那宫女和寺人们躲闪不及，手中托举的托盘飞了出去。 托盘上的瓷罐重重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一些黑乎乎的汤药撒了出来。 那宫女和寺人们均是吓傻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泣起来。 公子武稼将羊车收住，道：“是我的不是，尔等不要惧怕，尔等只需和你们的主上言明是公子武稼的不是，即可。” 但那宫女和寺人们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公子武稼皱起眉头。 一寺人哭泣道：“公子，这汤药不寻常，是太子殿下亲自嘱咐的，由太医院百多个太医配置的方子，抓的名贵药材熬制的保胎汤药，是绾夫人每天必须喝的。” 公子武稼一愣。 绾夫人？这森森王城还有哪一个是绾夫人呢？自然是自己此生最爱的那个女子啊。 “保胎汤药”四个字真真切切的告诉了自己，自己所爱的那个女子怀了身孕，而且那孩子正是太子安国君的。 呵呵，若轮人伦纲常，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岂不就是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而正在孕育这个孩子的女子正是自己最爱的女子。 多么的可笑，多么大的讽刺啊？ 公子武稼肝肠寸断，心撕裂一样的疼。 “尔等速去太医院再熬制一副即可，想来，不会有人责怪你们的，毕竟非尔等的错。” 一个牌子被公子武稼从怀中摸出，丢向那宫女，道：“若是有人要责罚于你们，或是太医院的太医们责难你们，你们就将这腰牌掏出，就可，想来，应该不会有人刁难于你们的。 错的是我公子武稼。” 说完，公子武稼驾着羊车走了。 那宫女将丢在地上的牌子拿起，看着牌子上的“武稼”二字，惊恐的心稍微平复了些。 …… 芊云馆。 绾歌坐在软软的垫子上，看着窗外的景致发呆。 自己是真的怀了身孕了。太医院的太医们已经来过几拨了，已经为自己做过把脉了。 虽然只有一个多月，尚且不足两月。但是为什么自己却能感觉到小腹内隐约的跳动呢？究竟是他真的太顽皮，还是自己太敏感多思了？ 纤细的手轻轻放在腹部上，轻轻抚摸。 自己不该是憎恶他的到来吗？自己不是想着要死去的吗？自己不该觉得这孩子是一种耻辱吗？ 为何，为何自己心里却有着些许的喜悦呢？ 为何，自己对那个老男人越来越来疼惜呢？甚至是在深夜，自己醒来，会为他盖好被子呢？ 难道，难道自己爱上了他了吗？ 不，不，这太违背人伦纲常了。他是自己所爱男子的父亲啊。 忽然，脑海中再次浮现那个俊美的年轻人的形象。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的浮现在脑海中。 泪水不禁滑落下来。 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欢喜着腹中的胎儿，怜惜着自己记忆中的那个男子？疼惜着那个老男人。 忽然，视线中走来一个宫女和几个寺人。 那宫女惊恐地看着绾歌，脚步有些退缩。 “锦香，怎么了？为何如此慌张？”绾歌问道。 扑通一声，窗外的宫女锦香和几个寺人跪倒在地，不断哽咽。 “夫人，都是锦香不好，将，将汤药打翻了，现在已经在太医院重新熬制了。夫人且需要等待三个时辰，才能喝到。” 绾歌微微笑，安慰道：“不过是小事一桩，尔等不必多烦恼。喝不喝都不重要。” “虽然夫人不计较小的们的错儿，但是太子殿下可是多次交代过，要好好伺候着。”锦香依然畏惧着。 “太子殿下？不要紧。我说不必多烦恼，太子自然是不会责罚你们的。” “谢夫人宽恕。”锦香和几个寺人朝绾歌叩首，缓缓站起。 咣当一声，一个牌子从锦香的袖子里滑落出来，掉在地面上。 绾歌望去，虽然距离有几米。但是牌子上那再熟悉不过的字迹还是令绾歌的心一惊。 是的，那牌子上书写着武稼二字。 宫女锦香慌张地将牌子捡起，道：“夫人，这是公子武稼送给锦香的。锦香端着汤药走到一个路口，公子武稼驾着羊车朝这边而来，锦香躲闪不及，托盘和那药罐悉数摔落地上。 公子武稼唯恐锦香再去太医院，受了太医们的刁难，于是送给锦香这个牌子，交给太医们看。” “哦。”绾歌淡淡地应了一声，以示知晓了。 片刻后，绾歌道：“这里没有什么事情了，你们去做事吧。” “是，夫人。” 宫女锦香和几个寺人离开了。 绾歌捂住胸口难过地仰天长泣。 此时，她的心很痛很痛。 想来此时公子武稼一定躲在某处痛苦地哽咽吧。绾歌站起身来，踉跄地朝大床走去。 再次想起两人过去的美好誓言。 “绾歌，等我迎娶了你，你为我生上几个儿子，几个女儿，可好？” “哼，我才不要呢，那样好累人呢。” “难道你不想儿女双全吗？当我们老的时候，儿孙满堂。” “我只要和公子在一起就好了。” 公子武稼故作温怒地说道：“绾歌不给武稼生儿育女，武稼就多迎娶几个姬妾生好了。” “哼，坏死了，你若敢背负绾歌，绾歌就去死。” 公子武稼握住绾歌的手，难过地说道：“若是有一天，我们必须离开这个世间，我希望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你先行离开。” “啊？你如此心狠？”绾歌有些吃惊和难过。 “因为我不想你为我难过，你先离开，武稼便会立即随你而去。武稼愿意是那个承受难过的人。”公子武稼动情地说道。 绾歌从沉沉的回忆中醒转过来，纤柔的手放在小腹上。泪水涔涔而落。 “公子，绾歌对不起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