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高轩起舞(1 / 1)

大秦隐后 甫田 1258 字 2022-04-26

乾荷馆。 夏夫人跪倒在一张金银彩绘漆案前,看着漆案上的香炉中的燃香,默默泪流。 卓文清手牵阿若小主的手,站在远处,看着夏夫人不断抖动的肩膀,心疼不已。 想来,此时,夏夫人已然知晓赵王给秦昭襄王修书,以公子异人的性命做威逼条件的事情了。 夏夫人也定然已经知晓秦昭襄王拒绝了赵王的条件,更派王龁率重兵,即刻前去增援围攻邯郸的秦军。 一女轻轻走进馆舍,该女双眼早已经哭肿。 “梳雪姑姑——”卓文清唤道。 来人正是衣工坊掌事姑姑梳雪。 梳雪朝卓文清微微点头,眼角挂着泪花。 夏夫人没有回头,依然在啜泣着。 梳雪走到夏夫人身后,跪倒在地,劝慰道:“夫人,人力无法胜天,如今,还请夫人保重身体。” 夏夫人以袖子遮面,悲痛地哭泣道:“太子殿下将我从那冷宫中接到这乾荷馆居住,送我锦衣玉食,更派了众多宫女寺人照顾我的饮食起居,甚至这馆舍的名字,都有当年我和他相识时的记忆,我以为这是上天的美意,上天在眷顾我,怜惜我。 我以为太子殿下或许会记忆起旧情,能在某以日将我和他的儿子传回来,让我们母子能见上以见。 我每天都在等待着,等待着,在冷宫中度日如年的等待。到了乾荷馆,我每天都怀着期待,更加的相信,我可以等到那以天,我的异人领着小小的政儿朝我走来。 我的异人跪倒在我面前,唤我。 我的孙儿政扑到我的怀中,撒娇的叫我祖母。 可我没有想到,如此残酷,如此冰冷。 今日,大王竟然完全不怜惜异人是他的孙儿,政儿是他的曾孙,为了攻打邯郸,他竟然真的派了重兵前往赵国,增援秦军。 赵王本就痛恨秦人,我儿异人本就生活在刀尖上。 如今,如今——” 越说越激动的夏夫人泪如泉涌。 “如今,我儿异人,是他的亲祖父在将他送到刀口上啊,是他的祖父将他的性命拱手送到赵王的手中。 我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残忍的。” 双眼红肿的梳雪哭泣道:“夫人,我等女流又能如何呢?在这森森王城,哪一个又能活得自在呢?” 夏夫人看着漆案上的香炉,供果,悲痛大哭。 “异人,是母亲无能,母亲无法救你于水火之中。政儿,是祖母无用,无法阻止这一切啊。” 有嘤嘤哭泣声。 夏夫人和梳雪回过头来。 四岁的阿若小主躲避在卓文清的身后,抓着卓文清的衣襟,哭泣着。 看着四岁的阿若小主,夏夫人再次想到那从没有见过面的孙儿嬴政,内心悲切的夏夫人艰难地站起身子,踉跄地朝馆舍内的一处高高的轩榭走去。 一个盛装满花瓣的花篮被夏夫人抱在怀中。 脚步踉跄的夏夫人朝高高的轩榭的五楼走去。 站在五楼的栏杆处,夏夫人一手握着花篮,一手不断地抓起花篮中的花瓣,将花瓣扬起。 片片花瓣随风飘扬。 “异人,母亲无能啊,母亲只生了你,却保护不了你。我那苦命的孙儿政,是祖母无能,保护不了你。小小的你从出生就跟随这你的父亲做为赵王刀俎上的鱼肉,任人羞辱。” 泪水不断地涌出。 夏夫人眺望着安国君所居住的芊云馆,心伤地说道:“殿下,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怜惜你的亲生子异人吗?身为父亲,你要如此绝情吗?他终究是你的骨血啊。” 梳雪和卓文清仰头看着站在五楼栏杆处,杨撒花瓣的夏夫人,难过不已。 夏夫人俯首看着梳雪,哽咽道:“梳雪,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应,冷宫凄然,没有你的相伴,我无法活到现在。” 梳雪紧张不安地看着精神有些恍惚的夏夫人。 “夫人,您要想开些。” 夏夫人看向卓文清,哭泣道:“齐华,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一个美丽的梦,这梦如此美丽,使得我重新燃起了希望,让我再次回忆起和殿下那美好的过去,让我相信殿下是爱着我们母子的,让我相信这森森王城也是有着暖心的希望的。” “夫人,公子和少公子一定会活着回到咸阳的,他们一定会来拜见您的,请您,再给您自己一些信心。”卓文清有些惊慌。 依照此时夏夫人的精神状态,她正处于崩溃边缘,自己必须设法安抚她彻底失去希望的心。 夏夫人抬起袖子轻轻将眼角的泪水擦去。 “齐华,将阿若小主带到其他馆舍去玩耍吧,我有些不舒服,想静一静。” “是,夫人。”卓文清朝夏夫人俯首。 卓文清牵着四岁的阿若小主的手朝馆舍外走去。 当两人跨出馆舍外,行走到十米处的地方,四岁的阿若小主朝高处望去。 “小婶婶,夫人在做什么?” 卓文清抬头,越过高高的宫墙,朝那高高的轩榭望去。 高高的轩榭上,夏夫人伸展着胳膊,缓缓起舞着。 这是—— 忽然,卓文清的心猛然一惊,依照夏夫人现在的状态,一定会有事情发生的。 就在卓文清要奔跑回馆舍时,只见高高的轩榭上的夏夫人忽然像鸟儿一样朝栏杆外跃去。 “夫人——”卓文清痛心地喊道。 “我怕!”四岁的阿若小主一把搂抱住了卓文清的腰部。 “夫人——”馆舍内传来梳雪姑姑尖厉悲切的哭声。 …… 芊云馆。 安国君坐在织毯上,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水。 绾歌跪倒在一旁,畏惧地看着安国君。自从与安国君结识以来,还从没有见过安国君如此悲伤的。 今日午后回到这里后,安国君就一直在喝着烈性的酒水,不曾说过一句话。 安国君再次举起酒樽。 看着酒樽里清冽的酒水,两行混浊的泪水顺着安国君的眼角流淌下来。 泪眼朦胧的安国君看着绾歌,哽咽道:“孤是不是一个很无能的太子?” “殿下,酒喝多了伤身,您不要再喝了。”绾歌劝说道。 看着绾歌,安国君凄然一笑。 “数年前,孤的褒儿离孤而去,孤不曾与他说过几句话。他很小的时候,孤不曾抱过他一次。当他死去的消息传来,孤恍然想起,孤是他的父亲。然而,一切晚矣。 妙虞失常,孤又禁足了她。其实,孤很想怜惜她的,很想安抚一下她。但是,孤却将她禁足了。 偶然天降祥瑞,孤恍然知道孤还有一个儿子异人在邯郸做质子,那冷宫中居住的鬓角斑白的女人就是孤曾经的女人。 孤向她许下诺言,要将异人唤回,陪伴她一些日子。” 顿了顿,安国君继续哽咽道:“绾歌,你知道吗?孤还有一个孙儿,叫做嬴政,政儿,孤却没有见过一面。 数日,或明日,或今夜,孤的这个儿子异人和孙儿政就要被赵王缉拿,血祭赵国战死的将士。” 猛然仰天,安国君无限悲痛地哭泣道:“孤是这世上最无能的太子,孤是最无用的父亲。” 看着安国君难过的样子,绾歌说不出的难过。 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个男人了,心痛着他的痛,难过着他的哀伤。 忽然,一个寺人急匆匆地跑来,跪倒在宫室外。 “殿下,夏夫人从轩榭的五楼跳下,血流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