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夜风(1 / 2)

这句话说得委婉, 然而北条夏树立即领悟了他的言下之意,心情愈加雀跃了。

“太好了!”他反握住黑泽的手指,絮絮叨叨地说起来, “我知道很多天然的观景台,比如……”

黑泽阵移开视线:“我没答应和你去。”

夏树当然不会被这么低劣的欲盖弥彰打击到,十分捧场地接话:“去吧去吧、一起去吧!”

黑泽阵:“知道了, 睡觉。”

北条夏树陷入思考, 盯着天花板, 自言自语:“什么时候去呢?”

黑泽阵:“等我有空。”

“夏天就挺好的。我喜欢夏天。”

“哦, 吵死了。”

“我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哦, 下个月十号。”

“那就下个月。”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三言两语定下来,北条夏树从这一刻开始期待, 他翻过身, 没过多久就高高兴兴地睡着了。

……

缅因猫对他们的意见很大。

它每天都像是领地被外敌侵犯了一样生气, 对着黑泽阵龇牙咧嘴, 在北条夏树看不到的地方出手袭击。

并且,更加黏人了。

从前它还自持几分猫咪的骄傲,除了晚上会偷偷钻被窝之外相当高冷, 白天的贴贴绝对不会超过五分钟, 抱久了就要闹别扭。

现在彻底变成了尾随宠物一般的角色,时刻守在主人身侧两米范围内,绕着他转圈留下气味。

北条夏树觉得挺有意思。

只要他盯着猫看一会儿,它就会走过来,用毛蓬蓬的尾巴蹭过他手臂,又或者是扒着他肩膀舔舔脸颊。

猫的舌头上有倒刺, 在皮肤上留下微妙的刺痒感。

他指腹摩挲两下被舔过的地方, 然而这个举动却惹恼了小猫咪, 它发现后总是一脸生气地跳回来,在颊侧同样的位置再舔两口。

一开始,北条夏树以为是猫咪想给他做标记,怕他出去喂流浪猫,给它带一个同伴回来。

接着他觉得自己格局小了,这也许是出于关心的目的。猫能远远闻见气味,从而锁定他的位置,毕竟在这样一只聪明的猫身上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然而,北条夏树渐渐发现,自己完全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

缅因猫并不关心他有没有出去找别的小猫咪,毕竟敢带回家就会被它弄死。

并且能随时得知他的位置,根本不需要舔一舔这个步骤——这一结论是北条夏树通过几次测试得出的,他认为自己绝不会出错。

那么,是为什么呢?

某一天,北条夏树习惯性地摸了摸被它舔过的地方,一头雾水地和生闷气的银毛猫对视,几秒后,忽然悟道:“……你不会觉得我是在嫌弃你吧?”

猫尾巴不耐烦地抽打着沙发套:“咪!”

“没有这回事。”他把猫抱起来,忍不住笑了,随口哄道,“我最喜欢你了,只是有点怕痒。”

也许因为他每天都用‘我最喜欢你了’哄猫的缘故,又或许是出于想给主人面子的原因,小猫咪对黑泽的态度日渐平和下来,尽管还是非常厌恶,但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见面就剑拔弩张。

而黑泽阵也一样把猫当空气,一人一猫低头不见抬头见,却总能相安无事。

在某些方面,它们相似得有些过分了。

比如说,只要北条夏树躺在沙发上,盯着黑泽看几分钟,对方总会走过来——步伐和猫一样,落地无声——然后低头吻他。

在发现猫咪生气的原因之后,北条夏树若有所觉,当着黑泽的面擦自己的唇角。

……然后他的嘴唇就被咬破皮了。

“这么一看,你和黑泽先生其实更像。”北条夏树思前想后,继续对猫进行精神劝导,“你可不许变啊……”

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然而这只小猫咪在各方面都实在太打击世界观了。别的猫最多捉老鼠报恩,它能翻箱倒柜,把黑泽的手.枪找出来给他。

有时候北条夏树会看着它,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生活在一个虚拟世界中。

总是担心猫哪天会大变活人,日有所思,因此晚上也做了相关的梦。

感冒还没好全,北条夏树半夜醒来,口渴干涩,喉咙抽疼,于是迷迷瞪瞪地起床,想要给自己倒杯水。

他足尖刚触到地板,抬头,忽然一怔。

飘窗边坐着个银发男人,身形颀长,胳膊搭在曲起的长腿上。他穿着黑色短上衣,质料被强壮的肌体悍然撑起,在昏昧的光线下依稀可辨。

就像小动物面对顶级掠食者时第一反应总是择路而逃,北条夏树内心警报大作,顿时紧张起来。

他理智上知道这个人是黑泽先生,却又因为对方过于危险的气质而心生恐惧。男人坐在那,就像一支藏在暗处的利箭,箭矢上的凛冽冷芒都能将人刺伤。

——他一定杀过很多人。

男人不紧不慢地望过来,月光坠落到他的银发上,银芒闪跃,映得虚濛发亮。

他的皮肤苍白,轮廓眉眼无一不锋锐,眼神却堪称温和。

他用视线将夏树全须全尾的审视了一遍,淡淡开口:“又不穿鞋。”

夏树懵了:“……啊?”

银发男人动身,但只是在北条夏树警惕的注视中,将他乱扔的拖鞋捡回来,放到他脚边,顺势屈身凑近。

像猎人接近猎物、长刀逼近犯人的头颅。窗外月光、柔软的床铺、冰凉的地板,一切渐渐褪色,北条夏树置身于他平和却充满占有欲的目光中,动弹不得。

但内心的恐惧感,却奇异的、慢慢褪下去了。

他是黑泽先生。夏树想。

像是平行时空的一道影子、一缕幽魂,因为某种执念而迟迟不肯消散,在特定的物件上拓下剪影,无声等待着。

夏树犹豫地喊:“黑泽先生?”

对方顿时皱眉,像是被这个称呼冒犯到,却又渐渐忍住火气。

他看了夏树很久,最后依然保持着缄默,屈指轻弹他的额头,扯着唇角很浅地笑了下。

在男人身后,浅白色纱帘被风鼓起,在风中荡开柔软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