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耀宗整个人软在地上，头发瞬间变白，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神，苍老了好几岁。

裴耀宗还未缓过气来，就被乐泽鸾拎着衣领拽起来，嗖地一下，两个人已经出现在莲乡河边。

天空中黑云密布，狂风凛冽，莲乡河水整一条被染成了浓墨般的黑色，水面波涛汹涌，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凶兽，黑压压地要把人吞进去。

轰隆一声，天空惊雷炸响。

黑云越积越多，似乎在酝酿一场极强的风暴。

河水急急朝岸边涌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似乎要把裴耀宗整个人吞噬进去！

鬼灵们吱哇大叫，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气运。

裴耀宗吓得连滚带爬藏到乐泽鸾身后，瑟瑟发抖，惊恐大喊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乐泽鸾瞥了他一眼，淡淡问道：“裴相公，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你的姐姐？”

裴耀宗脑子嗡鸣一声，情绪激动地叫道：“我没有姐姐！我是家中独子，我怎么会有姐姐！”

乐泽鸾退后一步，河水打到了裴耀宗的脚边，裴耀宗双腿瞪着沙子急忙往后缩，嘴里不断重复道：“我没有姐姐！没有！我是状元，是宰相！”

“我是万人之上的宰相，你不能杀我！”

乐泽鸾心里依然有了答案，她咬破手指，一滴血从她的指尖掉落，瞬间结出一个红色的凤凰图腾，虚虚地罩住了整条莲乡河。

鬼灵们随即被抽离出来，困在图腾之下。

鬼婴们怪叫起来，不断地撞击着图腾形成的光墙。

然而其中，有一个少女模样的女人，睁着一双没有瞳仁的眼睛，温柔地看向她。

四目相对，女人朝她微微一笑，口中形地念着：谢谢。

乐泽鸾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但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乐泽鸾整个人腾空而起，漂浮在半空中，足尖轻点，盘腿坐在凤凰图腾之上，口中默念往生咒。

鬼婴们渐渐被经文安抚下来，金光融入她们的躯体之中，洗涤着她们的灵魂。

莲乡河畔，越来越多的人被天生异象所吸引，聚集到莲乡河边。

狰狞可怖的鬼婴吓惨了长乐城的人们，不少胆小的人直接晕了过去，年迈的长者想起了当年莲乡河血流成河的惨案，不由得唏嘘一声。

可是唏嘘又有什么用，逝去的生命不会再回来，她们的怨念在莲乡河中日复一日地积淀，再晚一步，或许就会化作凶尸厉鬼，将整座长乐城屠杀殆尽。

然而犯了杀戒的鬼魂，永远得不到安息，就算有下辈子，也只能入畜生道，任人鱼肉。

往生咒念了一遍又一遍，成百上千的亡灵脱离图腾，化作一缕轻烟消失不见。

乐泽鸾知道，她们怨气散尽，离开此地，往生极乐去了。

这些鬼婴，大部分都是灵智未开的孩子，她们并不懂得什么是恨什么是怨，她们只想脱离这个深渊，离开这个禁锢她们百年的阴暗之地。

到最后，图腾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女人。

那个女瞎子。

尽管女瞎子看起来温温柔柔，可是她心中的怨念，或许比那群歇斯底里的鬼婴更加深重。

她是懂的。

被人强暴，一次次地堕胎，一次次地痛苦，最后还被人浸猪笼，溺死在河里。

乐泽鸾闭上眼睛，元神潜入图腾之中，站在女瞎子面前。

乐泽鸾道：“你若想杀几个人平复你心里的怨气，我可以放你出去。”

女瞎子闻言一愣，嘴角微微上扬，她扫视了一圈，发现所有的人，她都不认识。

原来杀了她的人，已经化作一抔黄土，不在人世了。

她再执着下去，也没有意义。

女瞎子道：“如果可以，你能不能不要送我去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