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虽然也道藏无数，有些应对心魔的法门，但是，很可惜，无思子一个也没能学会。他天赋一直平平，所有者，不过是认认真真，实实在在的大毅力。</p>

但这大毅力此时也终究达到了上限，压抑许久、忍耐许久的他终于坚持不住，大喘粗气，大冒汗水，甚至喉中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来。</p>

此时，天梯两万五千阶，金鳞试已过三分之二。</p>

无思子再无力前行，停在了原地。</p>

元学意摇着折扇，步步登高，超过了他。</p>

他冲着无思子微笑，却默然不语，眼神中有些桀骜，又有些惋惜，刚才烟雨楼中谁高谁低的争论，如今依然有了答案。</p>

至少目前看来，是他赢了。</p>

但元学意似乎并不满足于此，因为在他的前方，还有一个人，那个嘴上说着要还俗，如今却对心魔视若无物的苦行和尚。</p>

元学意带着笑意，继续前行，追赶着他。</p>

……</p>

太阳早已落山，月上中天，星浮于黑海，星河灿烂，淼淼人间。</p>

秋风更甚，凉意更凉。</p>

两人登高追逐，又过了许久。</p>

圆质和尚依然领先，元学意依旧紧追不舍。</p>

天梯尽头已在眼前，还有不过百余阶阶梯。</p>

圆质和尚手中依旧捏着一片落叶，只要他的心魔再生，他便掷出一片，化解心魔。</p>

而元学意作为一个追赶者，却早已没了方才手摇折扇时潇洒得意的模样。</p>

山巅之上，朔风咆哮，天寒地冻，他却汗如雨下，气喘如牛，好似一头拉了好几个时辰石磨的驴子。</p>

他脚步轻浮、眼神涣散，每走一步，都极为艰难，每抬一次腿，都仿佛有千斤之重。</p>

心魔渐渐侵入了他的脑海，将他胸膛中的浩然正气吞噬，化作虚无。</p>

最终，他停下了。</p>

停在了距离终点只有九十九级台阶的地方。</p>

那里，可以说近在咫尺，也可以说是遥不可及。</p>

元学意望着依旧不疾不徐的圆质和尚，依然没有低下他高傲的头颅，最后的这几步，绝不容易。</p>

山巅之上，已再无树木遮挡。</p>

朔风在天地间呼啸得仿佛一条脱了牢笼的毒蛇，带着深深的寒意，撕扯着圆质和尚身上那件缀满了补子的僧袍。</p>

他秃着的头顶反射着明月的月光，九个戒疤像是天上的九颗星斗。</p>

最后的十余阶台阶，他心中的心魔便如这漫天星斗一般，多得难以数清，接连不断地冒出来。</p>

他一片落叶打落一只，另一个心魔便又迅速生成。</p>

他想要跨出的每一步，都是极为艰难的。</p>

手中的落叶已然用尽，他便只能从自己的布袋里捡出他视若珍宝的碎茶叶，捡出一颗，手中轻轻一弹、一拨，那碎茶叶便迅速击碎一个眼前的心魔。</p>

待眼前空空荡荡，他这才又踏出一步。</p>

还有九步。</p>

他目光如炬，眼神坚定。</p>

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p>

终于，他踏出了最后的一步，第三万六千步。</p>

金鳞之路已尽。</p>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p>

此刻，他便是这天地间，最为高傲的存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长生之路。</p>

“呵，他终究还是成了。”</p>

不远处的元学意望着已然登临山巅的圆质和尚，心中最后的那丝不服也终于消散，他如今只得承认，他确实比自己强。</p>

毕竟，这几十年来，还未有人登临过山巅，更别说是在金鳞试开始的半年前试登天梯的时候。</p>

上一个做到的人，大概已然成仙了吧！</p>

元学意看着山巅上的圆质和尚，仿佛看着一个神人。</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