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质和尚双腿盘膝，双手结印，身上破僧袍，腰上破布袋，手边放着根树枝破禅杖，就连他的人，也是个破和尚。</p>

此刻，他正端坐在烟雨楼正门旁的石阶下，闭目不语，修口修心。</p>

仿佛又在修着闭口禅。</p>

“圆质禅师，近来可好？”</p>

无思子见到这般法相庄严的圆质和尚，知道苏清婉所言非虚，如今的圆质和尚，再不是半年前那个灵气十足的拈花妙僧，与他之前所见的那些大悲寺和尚，再无分别。</p>

世间，最怕“不同”二字，但更怕“相同”二字。</p>

若连那点不同都失去了，便太过可悲了。</p>

“无思子道长，别来无恙，小僧这半年，一切都很好，无思子道长放心便是。”</p>

圆质和尚蓦地睁开了眼睛，眼神如枯干之木，好似他那九位天龙榜上的师父师叔一般，看透了世间的一切虚妄。</p>

他瞧着无思子，却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被他看出端倪来。</p>

大悲寺与青云宗，佛与道，乃龙虎之争。</p>

“圆质禅师为何不在烟雨楼上坐着，静静等待金鳞试开始，反而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枯坐？不觉得吵闹吗？”无思子道。</p>

天刚刚亮，还只是卯时，但烟雨楼是城中的绝佳之地，周围商铺林立，面前街道宽敞平整，早有了早起的行人，卖物的摊贩。</p>

人来人往，已是十分热闹。</p>

而且，再有几刻钟，便是辰时了。</p>

辰时一到，金鳞试便会开始。</p>

他们这群金鳞，也就要一较高低，竞跃龙门。</p>

“此地人群往来、摩肩接踵，正是我大悲寺苦修参禅的最好居所，于闹中取静，于苦中得甜，不正是我大悲寺僧人一贯奉行的法旨吗？有何不妥？”</p>

圆质和尚表情凝重，神色端穆，说出的话，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带着一股之前从未有过的“假大空”味道。</p>

“我倒是听元公子提起过，说圆质禅师闯过铜人巷下了山后，发觉美食极多，美人极美，恨不得就地还俗，做个风流快活人。怎么如今又这般拘谨起来？”无思子问道。</p>

既关切，又淡然。</p>

“那时，小僧初下得山来，目光短浅，如今趟透了红尘这滩浑水，才知道美食不过是假，美人不过是恶，都说‘素娥红粉婵娟剑，杀尽世人人不醒’，我如今觉得甚是有理，在这里也劝道长不要沉迷红尘的好，不然，你的真一剑，便永远不会有练至化境的那一天。”</p>

圆质和尚“阿弥陀佛”一声，一番苦口婆心，欲把无思子拉离红尘苦海，与他一般，做个孤家寡人。</p>

无思子听着圆质和尚的话，却是失望地摇了摇头，道：“禅师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拈花指吧，贫道倒是很想知道，你那天生性灵的拈花弹指功，可还使得出来？”</p>

圆质和尚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似有不喜，似被戳中要害，但却终究未对无思子做出任何反击，只是复又把眼睛闭上，继续他的闹中取静，苦中得甜。</p>

苏清婉眼看着这一僧一道要吵起来了，却是笑着出来做了和事老。</p>

她眉目如画，道：“你们这两大名门正派的首徒就莫吵了，眼看着辰时便要到了，不如现在就随我一同前去金鳞山，如何？”</p>

“正有此意。”</p>

“如此甚好。”</p>

两人一个无量天尊，一个阿弥陀佛，俱是应允。</p>

于是，一僧一道一女子，便走过烟雨楼前的这条长街，拐了弯，一路往金鳞山脚行去。</p>

那里，早已热闹非凡，人山人海。</p>

……</p>

金鳞山脚下，各大世家的人早已来到，此刻都已聚在一处，各自分列站好。</p>

族内有人参加金鳞试的世家，自然是来看族人今日的表现，那些没资格参加金鳞试的世家，也多少图个热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