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挠了挠头，噘着嘴。</p>

慧静老和尚看出了他的不解来，道：“正因为是夸我们，我们才要去洗耳朵，若他们骂我们，我们才该听着，听得越多越好。”</p>

“为什么？师父，你被人骂了不会不高兴吗？我当乞丐的时候，便最恨别人骂我是没人要的野种，听见了这话，便要和那人打一顿。难道我听见了这话，不打他一顿，还要谢谢他不成？”</p>

“圆明，你打他，是对的，因为他不该骂你是野种。”慧静老和尚道：“但是，你应该明白，他说了那些难听的话，能让你明白人间之险，能让你窥见人心之恶，能让你以后离他们这种人远些，他一个人，却能让你以后都免受这群人的侵扰，这叫吃一堑，长一智，因祸得福。”</p>

“你要谢他能让你有所得，而不是谢他的内心之恶。他这种恶人，是要去拔舌地狱的。但他却也能把你渡到苦海彼岸，明白吗？”</p>

“好……好像有点明白了，师父。”</p>

圆明小和尚虽听得云山雾罩，但终究明白了个大概。</p>

他爱把慧静老和尚说的那些大道理，都和自己以前的经历联系起来。</p>

以前他在云州城当乞丐的时候，常去妓院门口管客人要些赏钱，门口的龟公见了，便会拿着扫把赶他们，有时还要追他们几条街，硬是要抓住他们，好好打一顿。</p>

他为了不被龟公抓住，便只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地跑。渐渐的，他孱弱的身体强健了许多，也能跑很长的距离了。</p>

有一回，他遇到了来掳人的人贩子，他知道，这些人要抓了他们去断手断脚挖眼睛，好让人可怜他们这群乞儿，好让人愿意掏钱，好让他们得了这些讨来的银子去享乐。</p>

圆明小和尚吓坏了，他拼命地往前跑着，不断地跑着，最后，竟是将那两个来掳人的人贩子给甩掉了。</p>

他现在想来，若是没有龟公当初对他的恶，拿着扫把赶他，把他赶出了一副能一跑跑出两里地的身体，他未必有力气能跑过那两个人贩子，那他的结局，便极有可能是被砍了手脚，装在缸里，做成了人彘，给人可怜，让人掏钱。</p>

圆明小和尚想想都不寒而栗，也对自己师父说的道理印象更深刻了几分。</p>

“师父，那那些夸我们的人呢，他们不是好人？”</p>

“当然不是，他们都是顶好的人。”慧静老和尚摇了摇头道。</p>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洗耳朵？”</p>

“因为修行。修行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听多了夸奖，也知他们句句都出自肺腑，但也因此，会不自觉地沉迷其间，得意洋洋，继而无法自拔，此生再难有寸进，甚至出现倒退，最终泯然众人。”</p>

慧静老和尚慈面善目，对着圆明小和尚温柔地道：“所以，我们要勤洗耳朵，勤修己身，既为了不让那些夸奖我们的人失望，也为了不让自己此身荒废，懂吗？”</p>

“这次懂了一点点。”</p>

圆明小和尚在云州城的时候，身边没有发生过能和这个道理联系起来的事情，所以不是很懂。</p>

毕竟，他只是一个下贱的乞丐，没有人会来夸他。</p>

慧静老和尚知道一下子给他讲太多大道理，他那小脑袋瓜子会受不了，便也不再跟他唠叨，而是把目光望向了天空上的那方巨幕。</p>

巨幕上，圆质和尚依旧弹指破心魔，且行且破，且破且行。</p>

外人看来，他走的毫无阻碍。</p>

但慧静老和尚脸上的担忧之色，却是越来越深，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p>

“师父，圆质师兄这样不好吗？”圆明小和尚道。</p>

“不好，很不好。”</p>

慧静老和尚握紧了拳头，他知道，圆质快撑不下去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