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的心意，他如何不明白？</p>

她现在不是他的什么人，但她想成为他的什么人！</p>

只是，甄璞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她似一朵高山悬崖上的雪莲，从不曾受俗物污染，绝不该让他这个腌臜之人，给玷污了。</p>

她该有个好的归宿，有个疼她的相公，等三五年后，她再诞下一儿半女，有个完整的、美好的家庭。</p>

而他，自当长埋土里。</p>

甄璞看着那幅画，改了口，又道：“画得很像，画得很好，我很喜欢。”</p>

然后，他就又不说话了。</p>

无论玉钗姑娘怎么激他，他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喝着茶，默然不语。</p>

约小半个时辰后，茶喝完了，水也冷了。</p>

玉钗姑娘杵着胳膊，托着腮，呆看了他半晌，但甄璞终究是面无表情，就如一块“石头”。</p>

像极了一个石头人。</p>

玉钗姑娘不再自讨没趣，她站起身来，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哈欠。</p>

“这茶杯，我不洗了，那么冷的天，你去洗。”</p>

她忽然有些霸道。</p>

“嗯，我去洗。”</p>

甄璞点了点头，这才终于又开口说话。</p>

玉钗姑娘也知道他答了这句话后，不会再搭理她，又是气呼呼的。</p>

最后，她一跺脚，转身，回了房中，和往常一样，睡她的大觉去了。</p>

……</p>

“这个死人，隔壁就睡着一个大美人儿，睡觉的时候我门都不关，他就不会摸进房来对我做些什么吗？你个吃素的呆子！”</p>

玉钗姑娘躺在床上，仍旧气呼呼的。</p>

只是，她这话，甄璞哪里会听得见。</p>

甄璞此刻，正在厨房中，准备洗净他俩刚才品茶时用的茶具，离她的房间，离得远远的。</p>

甄璞呆立在厨房中，足有半晌。</p>

他怔怔地望着那两个茶杯中的一个，是玉钗姑娘的那个。</p>

他看着它，纠结了许久。</p>

最后，也不知道是怎的，他终于下定了决心。</p>

他拿起了那个茶杯，掀开杯盖，然后，张开嘴，将那茶杯中已经冷如冰水的茶水细细抿了一口。</p>

那茶，是玉钗姑娘喝剩下的，有她的味道；那杯沿，她的红唇也曾吻过，他抿着杯沿，便如拂过她的红唇。</p>

“哐当——”</p>

院外，一阵北风又肆虐而过，将不知道什么东西吹倒了，发出一声不小的声响。</p>

这声响，扰了玉钗姑娘的清梦，也让甄璞如一只惊弓之鸟一般，迅速地将那令他迷醉的茶杯从嘴边扔开。</p>

但好在，茶杯没碎，那院外的“哐当”一声，也不是玉钗姑娘来了。</p>

甄璞叹了一口气，取过一个木瓢，往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浇在那两个茶杯之上。</p>

这样，就再没有什么痕迹了。</p>

他将它们洗净，然后放回了原来的地方，自己，则回了屋内的画室之中。</p>

画室的窗户，依然是洞开的，北风呼呼地灌进来。</p>

甄璞怕待会儿下起雪来，雪花飘进屋内，将玉钗姑娘辛苦画成的画作给毁了，便轻轻地掩上了窗户，然后，又去收拾案上的画笔。</p>

只是，他抓着笔时，却又停住了。</p>

他的目光，放在了玉钗姑娘为他画的那张画上。</p>

他细细地瞧着，但终究，他还是觉得这张画画得并不怎么好，比起她画的花鸟鱼虫来，终究是要差些。</p>

甄璞也是丹青妙手，画得一手好画。</p>

他提着笔，沾上墨，在那幅画作的留白处，涂撇上一块凸起的“顽石”，然后，他又捉过另一只画笔，沾上了绿色的颜料，在那块刚刚画好的顽石上，细细画了一只“趾高气昂”、惟妙惟肖的蝈蝈。</p>

它后足高高翘起，两条长须如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劈柴的男子，目不转睛，气势十足，好像，一跃，便要跃到他的身上。</p>

画成，笔停。</p>

甄璞将画笔洗净，又将画又镇纸压好，然后，静悄悄地退出了画室，到了院外，去看那高旷悠远的天空。</p>

院墙高耸，遮蔽了他的视线，他看到的，并不是全部。</p>

但是，他望着那扇紧紧关着的院门，终究是没有勇气再走出去。</p>

外边，都不再是他的领域了，只有在玉钗姑娘的天地里，他才能感到心安。</p>

他又想起了自己刚才在厨房中的一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p>

他现在所能做的，唯有沉默，唯有逃避。</p>

“蝈蝈，能活过冬天吗？”</p>

这大风，刮过！</p>

没有回答。</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