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眼角有着泪痣的女子，只是缩在倾塌的卍字佛像前，将头埋在胸前，抱着自己的双腿哭泣。</p>

她就似一只偷吃了农户的肥鸡，然后被老农堵在了鸡圈里的白色狐狸，躲无可躲，藏无可藏。</p>

她知道怕了，也知道错了。</p>

可是，这又能怎样？</p>

她没听那个书生的苦衷，那群人，又有谁想听她的破烂故事？</p>

这夜里，刀光剑影在庙外闪烁，母夜叉抱着腿痛哭。</p>

……</p>

林修然仍旧是那身青衣，也仍旧站在她的身旁。</p>

这些年，他看着她一路走来，看着她渐渐变成了人们口中的那个“爱吃心肝的母夜叉”，他看着她这样，眉头一直蹙着。</p>

但现在，她的对与不对，林修然都不想去理会。</p>

他只想俯下身子，蹲在她的身旁，摸摸她的头发，安慰安慰她。</p>

即使，他并不能真的摸到她，她也完全无法感受到他的安慰。</p>

但那都没关系。</p>

他在就好。</p>

……</p>

后来的事情，让林修然的眉头，多少舒展了开来。</p>

云裳仙子这只受伤的小兽，终究没有被那群前来报仇的江湖人士给捉走。</p>

关键时刻，老尼姑到了，她击退了那群人，然后将云裳仙子又领回了庵中。</p>

那个曾躺满尸体的尼姑庵，早已恢复成往昔的模样，于山巅中，自在地清幽寂静。</p>

院子里，佛堂中，也有了新的小尼姑。</p>

她们都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小小一个，甚至连走路都似乎不太稳。</p>

一个个光着脑袋，瞪着眼睛，好奇地望着师父带回来的这个令她们陌生无比的女子，盯着她的乌黑长发。</p>

她们也许都没下过山，甚至不知道，原来女人可以留长发，甚至不知道除了女人外，这世上还有男人。</p>

甚至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女人。</p>

云裳仙子跪在了佛前。</p>

老尼姑神色严肃地站在她的身后，拄着她那根缀满宝石的锡杖，一言不发。</p>

直到，那根香默默地烧完了，云裳仙子跪了有一炷香，她才开始开口。</p>

“想重新来过吗？孩子！”</p>

“可以吗？师父！”</p>

“可以的，就是得忘掉这一切，甚至变成另一个自己。”</p>

“我讨厌现在的自己，师父！”</p>

“那就好。”</p>

“师父，变成了另一个自己，我能打心里希望有一个心爱之人吗？”</p>

“能！你自己去爱。”</p>

“我能忘掉这一切，试着去信任其他人吗？”</p>

“能！你自己去试。”</p>

“我能幸福吗？我想像曾经的母亲一样，只做个小女人。”</p>

“能！你自己去找。”</p>

“那师父，让我忘了我吧！”</p>

“阿弥陀佛！”</p>

……</p>

三年后，仙庭的接引石阵中，走出来一个红衣女人。</p>

她脸上，全是单纯的笑意，对眼见的一切，也都充满着好奇。</p>

石阵中，那个负责接引新人的仙庭仙人走了出来。</p>

他颇为高大，面容相貌也还过得去，他朝云裳仙子躬身一个作揖，笑道：“云裳姑娘，在下贾峪，看你初来仙庭，人生地不熟，不如我带你随处逛逛，可好？”</p>

“好啊！”她道。</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