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再多的话，纪安壈都已经说不出口了。

他要她亲手开枪杀了他，一如他曾经说过的——

你不想背负她的生命，

所以你宁愿背负我的生命是不是。

他在逼她做出选择，用一种极端又残忍的方式。

“江辰希，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一定要两败俱伤呢？”

回答她的，只有无边的夜色。

“杀了我。”

他那黑如点漆的深色之中，满是冰冷，“纪安壈，如果你今晚不杀了我，那么死的就会是你身边最爱的人。”

纪安壈愣住:“你……什么意思？”

“你要对我的父母做什么？”她急了，神色惶恐，又气愤，“我妈妈对你不好吗？你怎么可以……？”

父母，亦是她不可言说的痛，也是唯一的禁忌。

“纪安壈，你知道的、我疯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开枪啊，你开枪啊——”

恍惚间，她的眼中只有他那张扭曲的、带着邪气桀骜的俊脸是张扬无比的，而周围的景象却都是黯淡无光。

是啊，他疯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可他谁都可以动，却唯独不能动她的父母。

纪安壈的眼神逐渐冷却下来，再也没有那般无措，而是坚定地握紧了手中的枪。

后来，她终是在他无声的注视下，毅然决然地扣动了扳机。

只不过，发出的不是子弹。

“嗨皮！嗨皮！”

是一只黄色的小鸭子，带着五颜六色的彩带飘出。

透过那飘散绚烂的彩带之间，她看见了他眼中的失望，痛苦，还有……

绝望。

那种苍凉得寸草不生的荒芜，像沙漠之中开不出花的绝境，他连求生都不想要了。

手中的枪随之脱落。

纪安壈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她的身体突然很累，也很困，像随时都能倒地呼呼大睡。

她意识到，饭菜里有安眠药。

江辰希蹲下身来，夜色给他的双眼氤氲了一抹深情，他笑了，可那笑容却苦涩得让人生疼，“壈壈，你始终还是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其实在无人绝境的时候，我最爱你。”

她摇着头，眼泪无声地直流。

她听不懂，只觉得心底有无尽的难过，想开口喉咙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他低头，吻住了她的泪水、鼻尖，嘴唇，动作很轻也很温柔，“睡一觉吧，醒来就可以回家了。”

纪安壈却固执地不想合眼，她想伸手抓住眼前的他，却怎么都抓不住，好像一触碰就全都消失了。

“不要……”

再后来，她还是睡着了。

江辰希抱她到了床上，替她盖好被子，他在床头站了很久，最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没有太多的留恋，转身离开。

他是赌徒，次次赌，次次输。

然而这一次，亦是满盘皆输。

*

隔天醒来时。

纪安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她抬头看了一眼闹钟，显示为十点五十分。

按照往常的这个时间，女仆早就端饭上来了。

但是……今天没有。

不仅如此，周围还很安静，莫名有种冷清的孤感。

刹那间，她的脑中回想起了昨晚的一幕幕。

江辰希。

纪安壈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径直跑下了楼。

可偌大的庄园里，除了她，竟然没有别人了。

他离开了，带着所有人一起消失了。

只把她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这是一座巨大的、又荒芜的庄园。

十五天的囚禁，终于结束了。

自由了。

可是，纪安壈的心头却是酸楚无比的。

她好像有点想哭，可眼眶却很干涩，流不出眼泪。

总觉得，她似乎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