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去往钟离不足五十里，便有留守将士策马来报，司徒冯诞已薨世。元宏闻讯，哀不自胜，霎时之间转了脸色。

三宝见状，急忙近前小心道：“陛下，冯司徒既已仙去，陛下当节哀顺变，保重龙体。”

元宏亦不作声，行出王帐，临崖而立。

三宝疾步相随，待元宏立定，三宝方敢近前。三宝自幼便随侍皇帝，岂能不知皇帝与冯诞兄弟情义？此时见皇帝欲哭无泪，三宝便欲近前相劝。不及他开口，忽听元宏出了声：“皇祖母一门，再无令朕顾念之人…”

三宝一怔，却是不敢接言。只听元宏又喃喃道：“皇祖母为朕娉下太师三女，不过为保她冯氏一族荣宠不衰。朕顾念孝名，更顾念思政，若非皇后行那不智之举，朕断不会生废后之念…”

三宝闻言，垂首道：“陛下予了太师身后无上荣光，先太皇太后在天有灵，自是知陛下待冯氏族人之情…皇后铸下弥天大错，陛下赦了太师全族已是圣恩浩荡。”

元宏望着远方，幽幽道：“朕本欲伐齐返京之后便将皇后废黜，可思政突亡，朕若此时废后，恐思政再难瞑目…”良久，元宏才转头望着三宝：“传朕口谕，着蒋银奇率三千羽林卫随朕即刻赶赴钟离，余下众将士明日撤军，止临江之役…”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再着信使快马加鞭返回洛阳，令冯府备下丧葬事宜，由太子亲往设灵。”

三宝连声应下，正欲退去，忽又想起皇后，于是小心问道：“陛下，前日您下旨着皇后迁往遥光寺，此番冯司徒丧仪可要知会皇后？”

元宏微微皱眉：“思政与皇后一母同胞，如今薨世，岂能不令她前往吊唁？”略作思忖，他又接着道：“太师薨世尚未下葬，思政如今随他而去，朕若此时令皇后落发为尼，恐前朝难稳…你让蒋银奇着人将传旨信使追回，皇后仍禁足椒坤殿便可。”

昌霞殿内碎瓷满地。

李氏得了内侍监副领苗成绪所传之讯，已是怒目切齿。

环丹小心近前，边收拾碎瓷，边劝解道：“右昭仪，虽说陛下令皇后乘安车前往冯府吊唁，却未曾收了废后诏命。依奴浅见，定是陛下顾念冯司徒尸骨未寒，故而暂且搁下废黜皇后之事。”

李氏恨恨道：“吾张机设阱，才令那蠢妇得被废之机，倘若因冯诞薨世而令那蠢妇得保凤位，岂非天不开眼！”

环丹道：“冯司徒薨世，陛下一时顾念旧情亦是情理之中，右昭仪您如今大权在握，且有陇西公于前朝造势，何愁凤位不得？”

李氏一通宣泄，此时已缓了心神：“那蠢妇一日不废，便一日多份变数…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则无患。”缓缓坐于席榻之上，她接着又道：“太子旧年宠幸的那个舞姬已生产两月有余，虽说只是女婴，却是太子首出阿女，太子视若掌中明珠…若能将小郡主为吾所养，那便有太子为靠，岂非多分胜算？”

环丹面有疑色：“右昭仪，虽说那舞姬生产之后便按陛下早前旨意被正法，可太子已在宫外开府，又如何会将小郡主送入宫中由您抚育？”

李氏冷笑一声：“谁说必须将小郡主送入宫中？”

环丹不解道：“右昭仪言下之意是…”

李氏一脸得意：“右孺子入太子府已一年有余，却至今未见有孕，吾若谏言陛下将小郡主养到她膝下，那右孺子岂非对吾感恩戴德…”

环丹作恍然大悟之状：“右昭仪深谋研虑，此举既可将右孺子为您所用，又可示好太子，实乃良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