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5(2 / 2)

    他的卧室里,不仅有正常的床,也有短暂休憩的软塌。

    尉迟兰廷慷慨地将床铺让给了桑洱,自己去睡那张窄了许多的软塌。看桑洱坐到床上了,还颇为温柔地提了一句,说自己睡得不安分,让她不要靠近自己,才熄了灯。

    房间笼罩在一片黑暗里。桑洱躺在这张陌生而柔软的床上,听着滴答雨声,乱糟糟的念头在飞窜。

    按常理,男人不在家,新婚妻子觉得害怕,去找小姑子陪着,甚至一起睡,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

    但问题是,这个小姑子不是女儿身,还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敌方狠角色。

    这对表面为同父异母、实则毫无关系的兄弟,还真不是一路人。

    尉迟邕在人前人后,表里不一,可好歹也批了一层温文尔雅的外衣。

    仙门子弟偷习魔道,又不彻底改行,双线并行,会导致经脉逆乱,甚至影响子嗣。

    说直白点,就是硬不起来。

    所以,在成亲的那个夜晚,尉迟邕掀了红盖头后,并没有碰原主。

    放在别的家族,断没有成亲第一晚就让新娘守活寡的道理。

    但原主是只会逆来顺受、什么也不懂的小哑巴,这儿又离凤陵十万八千里远,完全是尉迟邕的掌中雀。他压根不用担心她第二天会去告状,或者掀出什么风浪。

    不过,他那晚还是挺温柔,哄着原主去床上睡觉。

    看来,他娶原主的目的虽然不单纯,但还是想维持着基本的体面,稳住原主的心。

    等以后大权在握,戒了魔道的瘾,和原主圆房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而尉迟兰廷,短时间的相处,似乎也挺好说话,让她吃饭躲雨,还借床给她睡觉,暂时没看出利用她的意图。但桑洱心底却隐隐不安。

    毕竟,她是尉迟邕的妻子。按这两兄弟的明争暗斗,鬼才信尉迟兰廷会对她有好感。

    唉,相比起来,谢持风就直白好懂多了,喜恶都不加掩饰。初期不高兴时,还会直接让她滚呢。

    时为秋季,天气也冷了。刚躺下时,桑洱还不想盖被子。如今已不知不觉把被子扯到了胸口。缠着枕被,翻来覆去也没睡着,她的小腹起了点胀意。

    迟疑了下,桑洱爬了起来。

    屋内很暗。外面的雨声已经小了很多。月光透过窗纸,静静洒在地上。隐约能看见纱幔后,有一个侧卧的身影。

    桑洱踮起脚尖,放慢呼吸,越过屏风。

    尉迟兰廷背对墙,面朝外,斜卧着在睡觉。

    他睡觉果然不脱衣服,更没有盖被子,侧身线条,瘦削而流畅,如绵延之山,隐匿在昏光里。

    桑洱轻轻地吁了口气,一脚踩上了软塌前那方台阶,正要将手伸向他时,塌上的人冷不丁睁开了眼睛。

    冷冰冰的,有一丝戏谑。

    好似一点都不意外,她会在深夜靠近自己。

    桑洱瞪大了眼,一声惊叫被声带阻遏。眨眼,已天旋地转,被对方翻身而起,摁在了塌上。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相当旖旎的姿势。当事人桑洱却不那么认为。

    在混乱中,她看不清尉迟兰廷是怎么控制她的。双腕、双腿,已被压得动弹不得。

    尉迟兰廷从上方俯瞰她,青丝逶迤在枕上,一只手缓缓触上了她的颈部:“你想做什么?”

    因脖子上的手在收紧,桑洱的脸开始憋红,微弱地挣扎了起来。

    “不会说话?那总会做几个手势吧。”

    桑洱呼吸困难,心脏扑扑狂跳。

    原来如此。

    现在的尉迟兰廷,尚未积攒起足够的把握,因而很忌讳被人发现他不是妹妹。

    而她作为尉迟邕的妻子,今天出现得太突然了。明明之前话都没说过一句,却要留下来过夜,实在反常。

    像尉迟兰廷这么多疑的人,难免会怀疑她的目的。

    或许她不是真傻,或许是尉迟邕别有目的,指使她来做什么的。

    难怪,一个没多少同情心的人,却那么轻易就让她留下。

    也难怪他没睡着。敢情一直都在这守株待兔,看她是不是有异心呢。

    在这种时候,越是清楚内情,就越要装作无辜。

    桑洱挣扎了两下,气息渐渐薄弱,张嘴不能言。只好将脑袋用力地侧向旁边,往地面看去,又转了回来,带了一丝哀求,眨了下眼睛。

    尉迟兰廷蹙眉,往她看的位置瞥去,就怔住了。

    地面上,落了一张皱巴巴的被子。

    他记得,在睡前,这张被子放在了大床的内侧。

    被谁带过来的,不言而喻。

    沉默了一下,尉迟兰廷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半张面容掩在了如瀑青丝下:“你来给我盖被子?”

    桑洱从塌上滚了下去,顾不上穿鞋,第一时间蹲下身,将被子团团抱起,再次递上,认真地说:“给,给……你。”

    脸上没有半点被冤枉了的委屈,仿佛一条记吃不记打,只会眼巴巴舔人的小狗。

    或许,她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刚才遭到的严厉质问是什么意思。

    尉迟兰廷目光复杂,盯了她片刻,抬手拎过被子,抛到了一旁,冷冷道:“已经脏了,我讨厌脏东西。”

    桑洱低头,腹诽:这脏东西不会在骂她吧?

    尉迟兰廷往软塌深处一坐,曲起一条腿,静默了一下,不知在想什么。

    因动作变幻,桑洱看见了他的脚。

    白而清瘦,骨节明晰修长。但是,明显比她的大得多。

    正如他的手。

    不过,这没什么好掩饰的。一个“女人”能长这么高,脚也肯定不会小到哪里去。

    尉迟兰廷再次开口时,已变了脸,语气还挺柔和:“夜深了,嫂嫂回去睡吧,不必给我加被子。方才我做了个噩梦,吓到你了吧。”

    桑洱咬着下唇,没有动。

    “怎么还不回去?”

    桑洱捂住小腹,有点儿难以启齿地抬起头,看着他。

    尉迟兰廷:“…………”

    实情就是桑洱想去厕所,但很怕遇到刚才那只东西,不敢一个人出去,才想给尉迟兰廷盖被子,好贿赂他一起出门。

    毕竟系统说过要安全度过今晚,就得留在房间里。反推一下,出门就可能遇到危险。不带着护身符,她哪敢出去。

    万幸,在桑洱憋出内伤之前,尉迟兰廷终于领悟到她的意思了。

    雨已停歇。整片府邸都笼罩在黎明前的寂静里。

    正因如此,水流淅沥的声音,才分外清晰。

    桑洱尴尬,上厕所都忍着,不敢发出太大动静。又怕耽搁久了尉迟兰廷会走远,速战速决,洗干净手,就跑出来了。

    尉迟兰廷就站在月光下,背对着她,听见脚步声,看了她一眼:“回去吧。”

    桑洱点头,看到光线暗,想拉住他的袖子。但他刚才说自己讨厌脏东西的声音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桑洱就又缩回了手。

    鞋子踩过湿润的地,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桑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来到门口时,忽然间,一种冥冥中的危险直觉攫住了桑洱的心,倏地转过头,却只看见了静谧的黑夜。

    没有灵力的坏处又添一项。她的肉眼视力是凡人水准,没法延展得更远。

    看不清楚。心里就毛毛的。

    肩膀忽然一暖,桑洱被轻轻推了一下,趔趄着往前走了一步,进了房间。

    尉迟兰廷在她身后反手关上了门,也隔绝了那道未知的觊觎,淡淡道:“嫂嫂,你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