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2 / 2)

    想当初,林御史和王振明看起来是政敌,其实私底下,彼此间也有默契在。

    面上看着是敌人,可私底下钱财来往,就未必会是敌人。

    林氏借着许尚德在苏杭数年,可是挣下不少横财。在许尚德死亡后,林御史便看出来王振明那家伙已经寻摸到了自己的退路。

    只是从最近朝堂上的局势来看,王振明这退路未必是好。

    他不紧不慢走了出去,到御史台的时候,已经有家中小厮在等着他。

    林御史处理完今日的事情,方才将那等了两个时辰的小厮叫了过来,“何事?”

    那小厮欠身,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林御史。

    林御史拿在手中看了几眼,盯着上头一个名字若有所思,“墨痕……?”

    …

    莫惊春莫名哆嗦了一下,像是背后发寒。

    身处在长乐宫的他,眼下正在陪正始帝下棋。

    照着刚才的战绩,正是一胜两负。

    公冶启:“夫子不够认真。”

    莫惊春:“虽然最近没什么大事,却也不是陛下拖着我不让出去的理由。”

    话罢,他毫不留情地堵死了陛下的去路。

    公冶启委屈:“夫子每日都要去宗正寺坐,却是不肯来宫内一趟。不如让宗正卿在宫内办事得了,尤其这本来就是与宗亲相关,在宫内也异常得当。”

    莫惊春面无表情地说道:“除了贤英殿的内阁外,目前并无任何大臣是在宫内上值的。”他这话说得绝对了些,但是抗拒之意流露于表。

    公冶启拄着下颚,看着莫惊春绝地翻盘的棋面,叹息着说道:“那寡人可真是倒霉,明明都两情相悦,想找个时间聚一聚都是难事。”

    莫惊春:“……”

    他实在是适应不了陛下这么坦荡的模样。

    莫惊春捏了捏鼻根,无奈地说道:“如今臣不正是在陪着您?”

    公冶启试图杀个出路,将棋子落在另一边,“下棋?”

    “下棋。”

    莫惊春笃定地说道。

    公冶启垮着脸,“下棋有什么好陪的?”

    莫惊春将公冶启杀了个片甲不留。

    等到胜败尘埃落定后,莫惊春露出个矜持的微笑,“下棋还是挺好陪的。”这可比其他的事情简单多了,就是需要动脑。

    公冶启一边下棋一边撩拨得三心二意,将棋子往棋盘一丢,整个人将桌子推到一边去,从软塌扑了过去,将莫惊春压下了身下,狠狠地咬了他几口,“你便是故意的。”

    莫惊春挑眉,好笑地说道:“臣到底怎么了?”这几日,陛下偶尔会给他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却又摸不清道不明是什么意思,这才叫人为难。

    他的面色微红,正是为着方才公冶启的痴缠。

    只是莫惊春再羞赧,却也是没有后退,而是坐在那里淡笑着看向陛下。

    他心里却是叹了口气,尽管他们如从前那样相处,可是莫惊春也能感觉到陛下那温和表面下的索求无度,有时候他一转身,都能感觉到有灼热的目光黏在他的背后,专注得像是要燃烧起来。

    仿若要将莫惊春生生囚住,再不能轻易逃了去。

    莫惊春着实不理解公冶启这等霸道的念想,倒是也不得不习惯下来。

    公冶启在莫惊春的怀里蹭了蹭,这才慢吞吞地爬起来,坐在软塌边说道,“夫子的生辰快到了吧?”

    他说话的速度不紧不慢,却是舔了舔唇。

    夫子身上的气息只有在他动|情时才会异常浓郁,不然就算是现在再是亲近,也只得若有若无的淡香,让人垂涎却是挖掘不得。

    公冶启蠢蠢欲动,可前几日莫惊春刚刚发过脾气。

    然,这怎怪得了公冶启呢?

    谁让莫惊春身上的暖醺淡香如此撩人,公冶启每每捕捉时,都几欲沉迷,巴不得将那皮肉骨髓都一口吞下。

    却是舍不得,只能叼住一块皮肉死死研磨,让其又肿又红,全然翘起。

    还问夫子,怎么还不出水呢?

    莫惊春本就又痛又爽,恨不得陛下再不动胸|前那地方,岂料这人还得寸进尺,恼得他三日不肯入宫来,如今却是不敢放纵太过。

    听着陛下的话,莫惊春猛地愣住,想了想,这才想起来确实是快到了。

    莫惊春自己是不过生辰的,就算是在家中,他也是从来都不过。

    当初娘亲在生下他后,身体便逐渐孱弱,尽管年幼时,娘亲曾安慰他是她自己的缘故,可莫惊春到底是介意的,久而久之,他只有在每年那一日清晨起来吃到白煮鸡蛋,这才记得那是他的生辰。

    早几年,公冶启从未提过此事。

    莫惊春淡笑着说道:“陛下是让卫壹去查的?”

    公冶启用那张俊美漂亮的脸蛋只看着莫惊春,笑得异常美丽,“七年前就知道了。”七年前,那就是莫惊春成为太子太傅的时候。

    倒是早早就被翻了个底朝天。

    莫惊春习以为常,淡定地说道:“臣并不过生辰。”

    公冶启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起身在殿内慢吞吞踱步,“十一月初八,倒是个好日子。”他立在那里,回眸看向莫惊春,淡淡笑了起来。

    眼底黑沉的欲|望翻涌,偏执又疯狂,“是夫子出现的日子。”莫惊春微怔,再要劝说的话终究是堵在喉咙,没再说出来。

    等莫惊春出宫后,他微微蹙眉。

    十一月初八确是他生辰没错,但是多年来,莫惊春早就习惯独自度过,如今再来陛下……

    那一刻帝王流露出来的肆意扭曲,让莫惊春意识到从前陛下并非是不打算为他过,而是因为他的排斥,而装作不知。

    ……如此,便是满足一二,倒也罢了。

    莫惊春垂眸,看着脚底下自己的影子,不知为何轻轻叹了口气。

    这种诡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像是欣喜,却又焦躁。

    莫惊春直到回到宗正寺后,才将这些都抛开,认真处理事务。

    如今相较于最初开始上任的他,莫惊春可熟练得很,只在看到虚怀王的奏章时哭笑不得,这位王爷可真是有精力,怎么居然又生了个新生儿。

    这已经是虚怀王不知道第多少位子嗣了。

    莫惊春将这件事放在一边,然后背着手来回踱步,像是在思考。

    有哪里不对劲。

    他直到此刻,才将今晨的异常抽丝剥茧,认真排查。

    他相信莫广生如果真的下定决心,是不会和清河王拖延至今,为何兄长表现出来的姿态却是互相焦灼呢?

    莫惊春闭眼,开始回想清河附近的地貌。

    清河富裕,环绕在清河最近的几处地方同样是风调雨顺的地方,有广平王,虚怀王,还有几个世家门阀所在,故战乱起,最先受到影响的不只是当地的百姓,还有附近封土的王爷,以及世家……

    莫惊春微蹙眉头,世家?

    他仿佛一瞬间捕捉到了什么灵感,却被门外猛地一声叫喊惊得跑走了。

    莫惊春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看向传话的小吏。

    那小吏站在门外欠身说道:“宗正卿,秦王殿下已经到门外。”

    秦王?

    他又来做什么?

    除了上次处理康王的后事接触过一两回后,莫惊春可再未跟他接触过。

    等秦王被人抬着轮椅进来后,莫惊春倒还保持着那温和的态度。那老王爷却是呵呵笑着,摆手让伺候的人退了出去,方才平静地说道:“宗正卿,本王今日登门,是有一事相求。”

    莫惊春微讶,万万想不到这一回秦王登门,却是这样的低姿态。

    说是低姿态,是因为他明显能感觉出这一回秦王到来,和上一回的气势有所不同。那种看似温和实则高高在上的俯视感消失了,反而变得平常自如起来。

    莫惊春微蹙眉头,淡淡说道:“王爷不妨直说。”

    秦王:“本王想麻烦宗正卿,帮本王送一封信。”

    这封信从秦王的袖子取出来的时候,莫惊春便知道是要交给谁的。

    ——清河王。

    秦王的年纪比清河王要大十几岁,他们之间还差了辈分。

    秦王和康王是一辈的。

    而秦王来找莫惊春,却也算不上奇特,顶多是另辟蹊径。

    在还未爆发战役前,秦王自然有一百种办法能够将消息传递出去,但如今借由莫惊春和莫广生的关系,将书信伪造成家书送到前线,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虽然时间久了点,但更为安全。

    莫惊春:“王爷,您这信是要送给清河王的,可如今清河王起兵谋反,说不得等信到的时候,叛乱都结束了。”

    秦王意有所指地说道:“叛乱不会这么快平息的。”

    莫惊春敛眉。听出秦王话中有话,只他神色毫无变化,不知是他没听出来,还是压根没打算听懂。

    秦王:“书信的内容,宗正卿也自可查看,只要能够让莫大将军能及时送至清河王的手中,或许能够平息清河王此次的行为。”

    秦王将手中的信封递了递,像是示意莫惊春可以拆开来。

    隐藏着极大秘密的东西就在莫惊春的眼前摇晃,可他的脸色却逐渐变得坚毅,摇头说道:“抱歉王爷,这个忙,臣无法帮。”

    那日,秦王见莫惊春态度坚决,便也只是惋惜地叹了口气,没有强求。

    可莫惊春在秦王离开后,那种诡异的感觉更盘踞在心头。

    莫惊春微眯着眼,蓦然看向皇宫的位置。

    最近除了被莫惊春问话外基本毫无存在感的精怪突然滴滴起来。

    【任务十:保护大皇子】

    莫惊春的眉头几乎挑高起来,“这任务是怎么回事?”

    【字面意思】

    莫惊春蹙眉思考了片刻,“大皇子常年在宫中,基本没有出事可能。”

    【基本】

    “这个任务对陛下的重要性在何处?”倒不是莫惊春不想保护大皇子,那孩子毕竟才四岁,要是出事了,莫惊春却是过意不去。

    可是正始帝会在意?

    那可真是笑话。

    【如今公冶启已经铺垫好未来的道路,如无意外,应当能顺利进行。可倘若大皇子暴毙身亡,公冶启便有可能会跟朝臣发生剧烈冲突】

    莫惊春默,如今朝臣对陛下空虚的后宫保持沉默,确实是因为大皇子。

    如果大皇子出事,那即便是安稳的许伯衡,都肯定会加入劝说行列,届时……

    莫惊春想起正始帝对女色子嗣的排斥,不由得紧蹙眉头。

    “在你说的那段历史里,他最终怎么解决继承人的问题?”莫惊春突然问道。

    【朝臣多次劝谏,与公冶启产生冲突,以数十名朝臣的死落幕】

    【最终公冶启在宗室里挑出来七名皇子,全部过继到名下,任由他们厮杀敌对,直到最后一人活下来,最终成为储君】

    莫惊春听完这话,止不住从骨髓里冒出来的寒意。

    此举过于暴烈,实在残忍。

    坐于皇位的暴君,如同戏耍一般,将人命玩弄在鼓掌。

    即便是储君,也没什么不同。

    莫惊春揉了揉眉心,清楚知道如果大皇子在宫内,便不会出事。毕竟整个后宫已经被筛查得没有漏洞,如果这样还能出事,即便给莫惊春开了天眼,那也绝无可能查出来。

    但如果不在宫内……

    他微蹙眉头,大皇子又是怎么出宫呢?

    此事不急在一时,只要大皇子不打算出宫,那暂时便无忧愁之事。

    莫惊春将此事记下,又让精怪说了下他上一个惩罚的倒计时。

    【9/10】

    这期间,公冶启又用过几次,只有两次被莫惊春识破说了出来,最终只剩下一次。

    而最近因着两人感情升温浓郁,陛下似乎忘却了这个能耐,反倒是一直空置着。

    而莫惊春也觉不出公冶启使用的痕迹,便只能一直看着最后的倒数头疼。这时候他反倒是希望公冶启能用完,说不得他就猜出来最后一回了。

    今日莫惊春下值的时候,正是墨痕驾车,只见他双目红肿,眼角发红。

    莫惊春看着他实在好笑,无奈说道:“你这是怎么回事?眼睛进了沙子?”

    墨痕瓮声说道:“对对对。”

    卫壹在马车背后大笑着说道:“才不是,他是……”

    卫壹的话还没说完,墨痕就大声叫起来。

    “我想娶媳妇都不成?!”

    莫惊春和卫壹都同时噎住,卫壹从后头翻进来,坐在车箱边上护着,“你要娶妻了?”

    莫惊春想起来墨痕家里确实有过一个童养媳,好像是几年前出事走失的一个小姑娘,被他们家里心善养着后,久而久之都有了感情。

    这件事已经在徐素梅面前报过,等他们岁数到了就完婚。

    莫惊春:“若是要结婚,可得挑个黄道吉日,到时我给你备份礼。”

    卫壹也说:“是啊,不仅是郎君,院里的人都会给你送礼。你怎么不早些说,方才在屋里头就可以跟他们几个顺带说一下。”

    墨痕本来没想这么快说的,但是卫壹那个大嘴巴急得他不得不在这时候说出来,但是两人这么一说,他的脸色蹭地就变红。

    若非外头冷风依旧,墨痕都要炸了。

    他耳根通红,羞怯地说道:“还未到时间,应当是在年底,到时候顺带当过年了。”

    莫惊春笑着说道:“那可不成,你是我院子里第一个成婚的,总该热闹些。婚礼是婚礼,过年是过年,也要给你的娘子做脸的。”

    他想了想,“我记得长善坊有一处小院,寻常都没用到。将那里掇拾起来,让她从那里还出嫁吧,以后那处地方就给你们婚后住。”

    墨痕愣住,抓着缰绳的动作都险些歪出去,“郎君,这可万万……”

    “我给出去的东西,难不成还会要回来?”莫惊春不疾不徐地说道,“地契就等结婚时再给,此事就这么定了。”

    卫壹笑嘻嘻地在边上劝。

    他是清楚的,之前遇事的时候,他和墨痕拼死相救,郎君是个不多话的却都看在眼底,是绝对不会亏待他们。

    像他这种净了身的,在宫内拼到最后未必有个好活路,如当初夏泽自请去守皇陵已经是好下场,而卫壹出宫跟在莫惊春身旁,虽然偶有惊险,这日子过得可比在皇宫里安逸多了,反倒活了个人样。

    等他们回到了家里,墨痕和卫壹在阍室目送着莫惊春离开,墨痕这才恨恨瞪了眼卫壹,“你这是作甚?方才是不是想将我哭的缘由告诉郎君?”

    这个大嘴巴!

    卫壹笑得前俯后仰,趴在车辕上狂笑。

    这确实也赖不得他。

    对于莫惊春和公冶启两人情投意合,长乐宫是高兴了,可墨痕却是不高兴的,他今日可谓是狠狠“哭”了一场。

    白日里,卫壹听着他的干嚎,简直是哭笑不得:“你这是作甚,这可是好事。”

    眼见着要到冬日,卫壹穿着件厚棉袄,相比之下,墨痕穿得还算单薄,就是擤鼻涕的样子太好笑了,屋内好几个下人忍不住在笑,听得墨痕更气了。

    洒扫的张力笑着说道:“墨管事,可不是我们愿意的,实在是您这哭的模样,太好笑了。”秀华更是躲在好姐妹的身后笑得前俯后仰,整个人捂着小|腹直跺脚。

    谁让墨痕这哭泣的样子还特别致,就干嚎。

    光打雷不下雨,让人要同情也是难。

    墨痕冻得直擦鼻子,嘟嘟囔囔地说道:“都是一群没良心的,等下个月我就将你们的月俸全部扣光!”

    卫壹也蹲了下来,跟墨痕立在一处,无奈地说道:“你说你见天操心那些干嘛?主子的心思,主子们自己知道就好,至于吗你?”

    墨痕叹了口气,将帕子揣回兜里,“你不懂,如果两人还没情投意合,外室,始终是外室。

    “可要是情投意合了,那就不是外室,是夫人了,夫人你懂吗?”

    他的眼泪这会是真的流下来了。

    墨痕不想要那么强硬恐怖的夫人哇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