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宁依言照做。灵力注入后,太极玉环骤然飞起,分解成黑白阴阳两部分。
紧接着,她身上陡然冒出红黄蓝绿四色光晕,深浅粗细不一,宛若一大盘斑斓的色块。
傅长宁继续注入灵力,四色很快分明,形成宛若彩练的四道弧线,翩跹而轻盈地注入黑白太极当中。
两枚玉玦便在灵力的驱使下,不停碰撞。
终于,光芒大现。
四色彻底融入,宛若一块清灵的水玉骤然拥有了色彩,四块宝石般的玉点,浮现在崭新出现在空中的玄蓝色令牌当中。
傅长宁接过,令牌稳稳落于她掌心。
上书竖排三个大字。
傅、長、寧。
直至此刻,她才有空去看周围其他人。
有些人的黑白玉环刚分解到一半,就消散在了半空中。
还有些人,身前浮现的只有一两种颜色。
更有人色块凝线到一半,骤然溃散。
或是刚注入到一半,颜色就用完了的。最后一种最惨,明明已经冒着冷汗,艰难地全部完成了,却始终无法凝成令牌。
最后只能颓然放弃,号啕大哭。
如此种种,几乎涵盖了泰半的人。
同时,傅长宁也注意到,有些人面前是五种颜色,比她多出了一种乳白色。
她压下心中不解,耐心等待。
约莫过去了半刻钟左右,那名筑基弟子再次站出来。
“手握令牌者,上前一步。”
断断续续,有数百人上前。
傅长宁也在其中。
傅长宁估计了一下,总人数应当在六百左右。
这个数字让在场所有人心头一沉。
按照往年惯例,归元宗最多一回也才招收了三百余名弟子,这么多人,不可能全部带回去。
所以,势必会开启第三关。
归元宗的人似乎也在讨论这个问题,过了片刻,一位金丹长老站了出来。
“由于人数问题,开启加试。”
道场中,五色石壁从天而降。
“第三关,参悟石壁。”
“规则:找到自己主修灵根所在石壁,研读其上功法。前一百五十位,过关。”
场中哗然!
有人没忍住高声提问。
“长老,今年归元宗只招一百五十人吗?”
没人回答。
除了他们,其余人都仿佛凭空消失了。
弥漫着白色雾气的偌大道场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们六百人,神色茫然地望着眼前可达帝霄的五色通天石壁。
少顷,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接连上前,寻了个最佳位置,争分夺秒开始参悟石壁。
傅长宁走到青色石壁附近,寻了个位置坐下。
余光里,一身黑袍的七辛迷茫地站在角落。良久,方才在青色石壁的角落里,找到一隅风灵根的功法,坐下参悟。
被留下的六百人里,修为最高的有八层九层,最低的还没引气入体,但无一例外,彼此都是天才中的天才,短暂的慌乱过后,大家很快调整过来。
没多久,道场便恢复了一片寂静。
傅长宁意识沉入石壁当中,无数弯弯曲曲的线条在她眼前浮现,有些是青色的,有些是蓝色的,还有些是金色的,杂乱无章地在空中飞来飞去。
她尝试调动灵力去操控它们,结果线条飞得更远了。
她记下了这一点,灵力会让它们更加躁动。
那神识呢?
她很快试了。神识不会让它们躁动,但同时,也不会对它们产生任何影响。
不是灵力,也不是神识……
她的意识一点点下沉,呼吸渐渐平静,很快,进入深度冥想状态。
灵力和神识不再是她向外沟通的触角,而是她内化的视野。
意识如风游散,似水柔和,化作那些线条的一部分,随着它们在空中飞舞、旋转。
像一束束轻盈的蒲公英,浅白,柔和,无害。
内化的视野里,那些分散出去的意识将记忆动作传回,金线在视野中悄然勾勒,成为一幅幅练功的图画。
紧接着,是无声降临的青色。
旋即是蓝色。
图上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一个金色的小人,手里捧着一个蓝色的花盆在练功。
随着图册一步步往下,小人的动作越来越繁复,蓝色花盆里,渐渐长出一束生意盎然的青色枝条。
那青色枝条很快成长为铺天盖地的大树,蓝色花盆破裂开来,里边的泥土化为养料,成为大树的一部分。
图册的最后一幕,是小人消失在天地间。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枝条向四面八方蔓延。
以叶为眼,拿叶作耳。
视叶为心,感知世界。
傅长宁身上骤然浮现一道青光。
下一瞬,她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陆续有人消失,去了哪里不言而喻。
压力在无形中暴涨,石壁前开始有人呼吸不稳,冷汗直流,眼冒金星,原先已经有了些许思路的功法,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到最后,只余一片空白。
空气紧绷,一触即发。
外界。
傅长宁刚有了思路,人就被传送了出来。
等她出来时,才发现,原地除了她,还有个一身红衣的少年。少年瞧起来约莫十六七岁大,正和两个归元宗弟子喋喋不休地在追问什么。
见她出来,两人连忙松了口气。
“恭喜师妹,你是第二位。”
那少年也回过头来。
傅长宁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和绝大多数人都不一样的重瞳,瞳孔里透着深深浅浅的暗红色,在金色日光下,宛若流动的熔浆。
下一瞬,那双眼睛笑起来。
于是熔浆流动,山火摇曳,惑人心魄。
“你好,我叫除凤衔。”
“傅长宁。”
“啊,我记得你,你是阿九!”
少年人设秒崩,大步如风,风风火火地窜了过来。
傅长宁对这个称呼有点疑惑。
“阿九是?”
“就是排行榜第九。”
傅长宁反应过来,同时也认出,这少年正是那个排行榜的第三名。
那个号称生是归元宗的人,死是归元宗的魂的家伙。
今年十七岁,练气八层,单火灵根九成纯度。
少年兴高采烈。
“可算有人来陪我了,小一去了天河屿,小二去了九玄剑宗,小四跑药宗去了,小五小六是对龙凤胎,钟爱万法宗一百年不动摇,阿七阿八没见着。”
“阿九你简直是我的天选!”
看着他三下五除二,就给所有人定下了绰号,傅长宁陷入了沉默。
“要不,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除凤衔挥手:“不不不,那样不够亲近。”
傅长宁想了想。
“那我以后叫你阿三?”
除凤衔:“……”
“算了,咱们还是别互相伤害了。傅道友好。”
难得见他吃瘪,归元宗两位弟子都笑起来,旋即招呼两人。
“师弟师妹,跟我们来。”
“可师兄师姐,你们还没回答我先前的问题。”
除凤衔注意力又转回来。
两人中一人无奈道:“赤阳峰身处内门,实在不是我二人能知晓的,师弟你若实在好奇,等下不妨去询问几位筑基的师兄师姐。”
“是只要筑基就能进内门吗?”
除凤衔像个好奇宝宝,继续追问。
“非也,需得在五十岁前筑基才行。”另一人答道。
“那也不难啊。”
除凤衔道,神色是全然的无所谓。
几人都失笑。
对他而言确实不难,十七岁的练气八层,哪怕在练气期圆满苦熬个十年,四十岁前突破筑基也不成问题。
除凤衔问问题的时候,傅长宁就在一旁安静听着。
两个归元宗弟子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慰。
要再来个人嚷嚷个不停,耳朵也不用休息了。
很快来到归元宗所在之地,令牌被取走,注入了一道新的气息,再交还到手中时,已然沉甸甸了不少。
交还令牌的弟子告诉她们。
“这就是你们的弟子令牌。”
一个师姐语气温柔地嘱咐。
“五月初一的时候,同一地点,我们会来接你们去宗门。接下来要没事的话,就可以先回去了。”
傅长宁记得她,是刚来报考时,那个让她写下自己名字的师姐。
一直到离开道场的时候,傅长宁还有些恍惚。
这……就结束了?
从问尺第一次跟她提及仙门开始,到走到这一步,花了整整四年。
四年,从一无所知的凡人。
到如今初识修仙界的练气期修士。
许是准备了太久,真到了这一刻,一切反而变得不真实起来。傅长宁没第一时间回客栈,而是漫无目的地在清河城中行走。
走走看看,看面摊前吃面喝茶、说说笑笑的一家人;路边的杂耍伶人喷火跳圈,四周传来叫好的声音;酒肆门口的酒帜鲜红飞扬,新启开的美酒十里飘香;散仙盟办事大厅门口,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走着走着,她停了下来。
随手包了一间客栈上房,进去。
熟悉的微风在身体周围升起,灵息如涨潮时的潮水上下翻涌,四周传来微细如芥子般的波动。
那些微小的不足,修炼时不注意留下的暗伤,怎么想也想不通的拗口道法,存在感通通变得稀薄。
随后一点点消失渐无。
一次崭新的顿悟。
却又截然不同于以往,比起展望新的未来,勃发进取,更像是回顾过往,沉淀内心。
一直到傍晚,傅长宁才退了房,回到洞府客栈。
小何人已经在了,苏二还没回来,不知道人上哪去了。
小何说了自己今天去了趟王家的事。
“我本来是想顺路解决掉那个人,没成想,那人似乎早就被调换走了。”
这次行动他事先没提过,但傅长宁是知道他和王家大少爷还有联系的。
“如果是王家人自己做的,你应该事先就会得到消息才对……难道,是有其他外部势力把他接走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小何神色略微紧绷。
傅长宁拍了拍他肩。
“别想了,反正咱们短时间内大概是碰不到这人了。至于以后,等遇到了再说也无妨。”
“嗯。”小何点头。
两人刚要说些别的,洞府外突然传来喧哗的声音。
傅长宁走过去,推开门,正对上眉开眼笑,脸上写满欢喜的掌柜。
四周是吹唢呐的,拉二胡的,弹琵琶的,还有放鞭炮的,热热闹闹,凑成一团。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齐声大喊。
“恭喜两位客人考上一等仙门!光耀客栈!”
傅长宁脑袋被唢呐吹得嗡嗡响。
“掌柜,您这是做什么?”
掌柜眉飞色舞地跟两位客人分享自己快乐的心情。
“和两位客人一起住的那个苏姓客人,十多天前就找上了老朽,他坚信两位道友一定能考上归元宗和洛逸仙宗,提出和老朽合作。届时,若二位考上了,就免除您三位接下来一个月的一切花销,同时,敲锣打鼓为二位庆祝,老朽亦可借此名头,给客栈做宣传!”
“从此往后,老朽的客栈,也是出过归元宗和洛逸仙宗弟子的客栈了哈哈哈!”
傅长宁:“……”
跟过来看发生了何事的小何:“……”
傅长宁算了笔账,平均一天一百五十枚灵石的开销的话,一个月下来就是四千五。
还得了客栈一番免费庆祝。
这笔生意不亏。她稍微冷静了些许,问。
“他人呢,怎么不见他本人?”
话音刚落,远处噼里啪啦鞭炮一通响,迎面跑来一个伙计,引着身后舞龙耍狮的队伍走进来。
“来了来了!”
定睛一瞧,领头那个舞龙的,不是苏秉辰是谁?
“……”
苏小二你真的好棒棒。她稍微冷静了些许,问。
“他人呢,怎么不见他本人?”
话音刚落,远处噼里啪啦鞭炮一通响,迎面跑来一个伙计,引着身后舞龙耍狮的队伍走进来。
“来了来了!”
定睛一瞧,领头那个舞龙的,不是苏秉辰是谁?
“……”
苏小二你真的好棒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