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话就猜到了姜吟玉的心思,姜吟玉一愣,看他被雨水打湿的面颊,雨珠顺着乌黑的发丝滑落下来,越发的心疼。
她说道:“那你差宫人来说一声便行了,何须自己赶着回来?”
“差宫人来告诉你,你就不去未央宫了吗?”
他反问,笑意温柔,是真的极其地了解她,道:“何况我也迫不及待想回来见你一面了。”
外头风雨大作,狂风呼啸,有了这样的对比,殿内显得格外的寂静,然而姜曜的声音不疾不徐,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遭一圈宫人听到。
殿内还有其他人。
姜吟玉甚至还没来得及提醒他,他便已经低下身,将头搁在她肩膀上,叹道:“好冷啊。”
他又问:“你不抱我吗?”
姜吟玉伸出手揽住他的腰身,被他身上冰寒的温度激得起了一层战栗,小声提醒道:“有人在呢。”
“你的宫人他们应当习惯了。”姜曜声音低低的,拨开她的耳珰
“不是宫人,是旁人,今日椒房殿里有诰命夫人,还有几个姊妹。”
这话落地,姜吟玉目睹姜曜愣了愣。
二人陷入久久的沉默。
然而方才他们的交谈,已经尽数被内殿有意压低声音的妇人们听去了。
“陛下还冷吗?”姜吟玉低低的声音道。
屏风后头,姜曜直起腰来,余光瞥了屏风内一眼,瞧见确实是有不少妇人在,起初确实是皱了下眉头,不过与她目光相接,很快叹息了一声:“还是挺冷的。”
姜吟玉握住他的手,帮他呵气:“怎么这样畏寒?”
姜曜道:“你先去正殿和命妇们说话,我去偏殿换件衣衫。”
他贴在她耳边的说话声极度沙哑。
姜吟玉担忧,将手搭上他的额头,那里温度灼热,像是他感染了风寒,道:“我陪你去内殿吧,那些夫人们已经准备走了。”
姜吟玉与他一同绕出屏风,众人齐齐起身,对年轻的帝王行礼,“见过陛下。”
“免礼。”姜曜朝众妇人颔首微笑。
姜吟玉对妇人们道:“陛下身体不适,我扶他去内殿歇息,等会雨势小了,你们便自行回去。”
妇人们连忙称“喏”,目睹着皇后娘娘一只手搭在皇帝的臂膀上,状貌亲昵,一同走入内殿中。
方才屏风后的交谈声传出来,这些妇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帝后二人私下里相处,莫说旁的妇人了,就连安阳公主与都惊呆了。
安阳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句“你不抱我吗”竟然出自姜曜的口。
这与姜曜平素表现出来的样子相差太大。
她还以为自己皇兄性子清冷,没想到只是对外人冷清,对姜吟玉完全不一个样。
安阳公主诧异,和身边的姊妹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神情。
而在内殿,姜吟玉和姜曜进来后,她将架子上大巾递给他擦拭身子,又去点燃暖炉炭盆。
姜曜接过大巾,擦干净身上水珠后,解开衣带,褪下身上潮湿的衣服。
姜吟玉走到他身边,担忧问:“还冷不冷?我让白露去请太医了,你先去榻上歇息吧,等会太医便来了。”
姜曜嗯了一声,声音低沉,走向床榻。
他卸下了玉冠,只着了一件白色单薄的外衫,烛光浮动在他面颊上,隽秀清美,让姜吟玉想到了他在东宫养病不出时那段时日,身上总是流露出一种易碎的脆弱感。
她心疼不已,到床榻边坐下,道:“你还冷吗?”
姜曜喉结微动:“有点。”
姜吟玉手探入被褥,里面冰寒如铁,再看他脸色霜白,她便低下身,褪去了鞋袜,转身也上榻,到他的身侧卧下,道:“暖炉里热气出来还得有一段时间,我先抱着你睡。”
姜曜偏开脸看向她,她已然探出双臂环抱住他,将身子搁在了他身上。少女的温度连带着她鬓发上的幽香一同朝他幽幽袭来。
姜曜阖上目,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肩膀,隔着衣料便能感受到身她躯的温暖,抬手抚了抚她鬓发上的珠钗道:“我染了风寒,你不怕被过上?”
姜吟玉抽开自己的衣带,靠他越发近,“可你不是冷吗?”
姜曜看着姜吟玉的面颊凑近,她将额头与他额头相贴,鬓发上玉簪垂落到他脸颊边,游走出冰冷的触感。
姜吟玉眉眼里染满愁绪与担忧,“今日便好好歇一歇,莫要再操劳政务了,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她的手肘搭在他肩膀上,与他的呼吸顿在方寸间,二人眼中俱只有对方。
姜曜道:“你若再这样,明日怕也要染病下不来榻了。”
他仍面带笑意,指尖勾着她的一绺乌发陪她说话。
暖炉中热气侵袭周围的空气,冰凉的被褥也因为她进来而逐渐升温,他确实有些发热,状态也不是很好,哪怕不愿意歇下,睡意也如潮水般朝他袭来。
姜曜下意识搂紧了怀中的妻子,道:“等会太医来了,你便下去吧。”
怀里人非但没应答,温热的双手还覆盖上他的双手,将脸颊埋到他脖颈边。
在姜曜意识沉沉时,他听见怀中人问道:“我听说,今早朝堂上有人上书,劝你纳妃充盈后宫是吗?”
姜曜睁开眼,与她抬起的眼眸对视,她红唇微张:“是真的吗?你如何回答的,你答应了吗?”
隔着两层衣料,在同一个被褥中,姜曜能感受到她砰砰的心跳。
她握着他手掌的指尖,都微微用了下力。
姜曜捞过被褥,盖在二人的头顶,四周光线霎时暗淡了下去。
姜吟玉一双眸子格外明亮,望着他的柔和的面庞。
姜曜唇贴到她唇瓣边,开口道:“此前不是与你说过,不会纳妃的吗?”
他知她担忧什么,哪怕此刻极其疲累了,也强撑着安慰妻子。
“大臣上书,我并未答应,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这是我答应过我们父皇还有你母亲的。”
“柔贞不信我吗?”他指尖颤抖,触上她的肌肤。
灼热的气息萦绕在二人之间,姜曜压住她的肩颈,俯下面吻她,“今日之事,是听谁说的?”
他的唇起初很是温柔,一寸寸描摹她的唇珠,低柔的声音如同柔和的春水,要抚平她心头一寸寸的担忧愁绪。
姜吟玉自然是信他的,然而今日是头一回大臣上书,她迫切想要得知他的看法。
很快她便被夺去的呼吸,他的吻慢慢加重,叩开了她的贝齿,攻城略地一般与她亲吻。
姜吟玉被吻得脸色透红,好好涂抹的口脂也完全乱了,眼中波光流转望着他,直到呼吸不上了,他才结束了这一个吻。
他的衣襟口略微松散开,乌发散乱落到她面上,沙哑的声音道:“柔贞,你在鹊仙台那日与我看烟火,说最想要的便只有我,那我便只会是你的,不会是旁人的。”
他犹如脆弱的水仙花,哀哀的眼神望向她,唇红面白,当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你,你不可能拒绝他。
姜吟玉手搭上他的脸,道:“我信你。”
他寥寥一番话,她便就流露出对他满心满意的信任,几乎不加任何的防备。
姜曜望着她,心中有暖流涌过。
既如此,他又怎么可能另娶旁人背叛她?
他坐起身来,赤足走下榻去,连鞋履都未穿。
姜吟玉随后坐起身,也连忙下去走到他身边,道:“快回榻上,莫要冻着了。”
一到案边,便瞧见他提起桌上的毛笔,不知在一张字条上写了什么。
待写完之后,姜曜才将字条递过来。
姜吟玉低头一看,心尖发烫,手触上去,又与姜曜对视。
姜曜道:“给你立了字据,若是不信,等会我去未央宫拿了玉玺给你印上。”
姜吟玉凝望着那张字条半晌,望向姜曜,摇了摇头,柔声道了一句,“我不需要”,指尖迅速将那团纸捏起,踮起脚来,再次吻上了他。
二人在案边缠绵拥吻,这一次的吻比之前来得更为热烈。起初是姜吟玉主动吻她,后来变成了姜曜将她抵在案边亲吻她。
直到吻到忘情时,双方才松开了对方。
姜曜捧着她的脸颊,与她鼻尖亲昵地相蹭,道:“你明日定然是要染上风寒了。”
姜吟玉嗯了一声,反吻上他的唇。
殿内火炭烧得轻响。外殿,白露带了孙太医到珠帘外,示意孙太医赶紧进去。
孙太医才撩起珠帘看了一眼,便赶紧闭上眼回头,话都说支支吾吾了,道:“等等等等等一下,陛下和娘娘有些话要说。”
殿内的二人听到外头的动静,齐齐朝外看去
姜曜所说不错,果然到了第二日,姜吟玉便染上了风寒,病怏怏倒在榻上不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