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色一白,握着宝座手柄,“三郎,你此前与朕声称与公主关系甚笃,此言何意?”
魏宗元匍匐跪地,眼中沾满泪珠,“陛下,宗元一直以公主为尊,未曾半点轻漫对待公主,可郎有情妾无意,公主从真心待过臣。”
“若非今日侍女揭发,臣也不知公主背着臣有这样多的男人。”
魏宰相呵斥:“三郎,休得无言!”
魏宰相握紧了掌心,他恪守礼法,从得知姜吟玉与男人私通的那一刻,魏家便容不下她了。魏家虽然无法抵抗皇权,但区区一个公主还是能拿捏的。此事本就她错在先,她做了就得承担后果,今夜便得让公主身败名裂,而魏家也能全身而退。
但魏三郎这话不妥。
魏宰相一拍案,立马震醒了魏宗元。
魏宗元明白父亲的意思,磕头道:“臣对公主一片真心,也知道公主的品性,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其中有误会。”
皇帝走下台阶,问:“公主腹中的孩儿是谁的?”
魏宗元对上皇帝幽冷的眸子,心脏一跌,也知道皇帝的手段,却不敢说。
大殿内乱哄哄一片,各人窃窃私语。
就在场面一团乱时,外头传来了通报声,道是几个嬷嬷回来了。
“殿下,那嬷嬷们确实在温泉殿见着人了。”
皇帝问:“是谁。”
他胸口上下起伏,等着外头嬷嬷进来,还女儿一个清白,谁知那通报的宦官,面色古怪,“柔贞公主,和太子殿下……”
姜玄一愣:“公主是在来的路上遇上了太子?”
宦官回道:“不是,温泉殿中的人便是太子和公主。”
殿内沉默了一刻,皇帝听完,只觉一股气血直冲上脑袋,眼前发昏,“你说谁?”
“是公主和太子,二人已经到殿外了。”
殿内人齐齐屏息,眺望殿门口,不多时外头传来脚步声。几个嬷嬷率先跨入门槛跪下,随后便是侍女搀扶着魏夫人,再之后……
太子殿下一身雪袍走入殿,眉眼隽美,步履从容,而跟随他身后的,正是柔贞公主。她换了一件衣裙,鬓发素净松松绾起,只簪了一根步摇,是与今日晚宴上完全不同的妆容。
二人并肩入内,到一侧坐下。
本来柔贞公主与外男通奸,已经有够匪夷所思。而众人如何想不到,那外男竟就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清风出袖、明月入怀仙人之姿,又如何与皇妹做出这般有违礼法之事?
皇帝方才的怒火一下哑了,回到了宝座上,扶着头看着下方的一对儿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些羞愧,又倍感脸上无光。
皇帝开口道:“此事蹊跷,朕相信你和柔贞,绝对不会干出那等事。太子,你出来解释一二。”
皇帝声音威严:“你二人从小就喜欢待在一起,长大了也这样兄妹情深。”
皇帝几乎不偏执地偏袒二人。
他期盼地目光看向下方的儿子,见太子手搭在圈椅上,姿态放松,侧过脸来,唇角衔起一层浅浅的笑意,皇帝心提起。
皇帝问:“太子,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姜曜开口,声音沉静如水:“没有误会,儿臣确实与柔贞在温泉殿。”
一石激起千层浪,四周喧闹声涌起。
姜玄本来偏袒的话术都准备好,没想到太子直接给堵了回来,气喘不上来,看向一旁的魏三郎,问:“三郎,你道去江南后,和公主几乎未曾圆房,分房而居,此事是真是假?”
魏三郎身子一抖,还没说话,一道声音插了进来,“陛下,魏驸马待公主实在薄情,与公主早就离心。”
魏宗元扭头,看着姜吟玉的侍女走出来,道:“陛下,驸马去江南后,时常与公主起争执,穷奢极欲,日夜纵酒,纳美妾,由着妾室在背后诋毁公主,有时驸马醉酒后,更想对公主动手,做不敬之举。”
魏宗元驳斥,“胡言,我未对公主不敬,待公主一片真心!”
他膝行几步,道:“陛下,是臣之错,未能与公主维系好夫妻情分,才使得二人逐渐生分,但臣与公主的旧情还在,臣愿与公主重修旧好。”
他才说完,身侧头顶便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魏三郎,你有几个孩子?”
魏宗元手指扣地,“两个。”
姜曜笑道:“怎么两个,不是还有一个吗?你表妹为你生下的,快两岁了,算算日子,该是你在和柔贞成亲前就怀上了。”
“成亲前就有了?”皇帝听到这里,抑制不住起身,“三郎,此事是真是假?”
魏家人齐齐跪下,“陛下,三郎与公主感情深笃。”
皇帝挥手,“朕问的是你有没有欺君!当初在行宫,你和朕说你房里干净,未有通房妾室,是永怀长公主给你做的保证,原是你们联合起来欺君?”
坐在一侧的长公主脸色一僵,“陛下,三郎向我担保过,他确实没有。”
她转头问:“三郎,你快说有没有?”
魏宗元不语,眼神慌乱看着地砖。
姜曜微微一笑:“不必问了,魏三郎与孤亲口承认过此事,背后还有魏宰相帮着隐瞒。”
魏宰相闻言拢起袖子,“殿下稍后再谈此事,今夜本是在说柔贞公主与外男……”
姜曜缓缓道:“与我通奸?”
魏宰相一顿。
叫魏宰相早知道那是太子,他绝对不会泄露半分,魏家需要亲近太子,出了这等丑事,说不定还要给二人压着。
可显然,魏家三郎的举动已经惹怒了太子。
魏宰相压低声音,道:“今日之事,怕有误会,公主与三郎到底还是夫妻,不该闹得这样难看……”
姜曜指尖敲了敲椅柄,一旁侍立的吴怀走上前,拿出一叠公文,给魏宰相展示——
“宰相看看,这是魏驸马亲手印下的和离书。”
魏宰相接过,看了一眼,眉心紧皱。
这一幕让四周人都好奇。
吴怀笑着转向魏宗元,“驸马,这和离书上记载的过错,您可认?”
魏宗元望着那份和离书,面对这么多人,内心既恼怒又不敢发作,面色冷沉。
吴怀便将上面的话一则一则地念出来,先说他纳妾一事,后说对公主不敬,几次三番言语背后羞辱……
每一道罪责出来,魏宗元就如同被鞭笞一下,手掌紧紧攥起。
吴怀道:“这和离书记载的和离日子,是在四月初十,驸马刚从江南回来不久。既然驸马与公主早就和离了,太子与公主又如何能算通奸?”
他转身,让人将和离书呈上去给皇帝看。
皇帝一目十行扫完,将茶盏扔下去,问:“魏三郎,你可认?”
魏三郎吓了一跳,四面有侍卫上来压着他,逼他说话,魏家人上来阻拦,俱被控制住。
“朕何其信任你,被你这样欺瞒?”
魏宗元身子被压着,面颊贴地,终于赤红着眼睛,道了一句:“臣认。”
皇帝问:“你何罪之有?”
他目光抬起,对上一旁姜吟玉的目光,又被侍卫抽了一下,才挤着话道:“臣欺君罔上,轻漫公主,与公主从去江南离心……”
魏宗元护额强撑推开一侍卫,看向姜曜,道:“殿下,您与公主真的没有早就勾结上吗!公主对我不贞,婚后也时常写信给您,向您诉说爱慕与苦楚,那些信都被我看到了!所以我从未碰过她!若非公主不忠在先,我也不会纳妾!”
“殿下,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您的种吗!”
魏宗元说完就被堵上了唇。
姜曜面色从容,未曾露出一份诧异,面上带上一层浅笑,道:“三郎这么说了,自然是孤的孩子。”
“不过你说她写给孤的信,孤从未收到过,何来早就勾结?三郎有证据吗。”
魏宗元身子一僵,那些信被他藏在一处,哪里料到今晚宫宴用得上。
姜曜身子往前倾了倾,玉冠华服,依旧矜贵俊美,在魏宗元耳畔道——
“既如此,孤打算娶你的妻子,你可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