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将瞪大眼睛。 宋煜并没有解释物资从哪里来，只是说要不了几天东西就全部会拉过来，并且让左将出面想法子劝说右将。 事实上就算宋煜不说，左将也正有此意。 倒不是他真心实意地归顺了宋煜，而是底下的士兵经过宋煜鼓动后全都斗志盎然，士气十足。宋煜的呼声一夜之间达到空前的高度。 这会儿，胆敢有人在军营里说宋煜一句不是，立刻会被愤怒的士兵打成肉酱。 有不服气的长官，全部被宋煜免了职，送去军事处，以军法处置。 一面收买人心，一面杀鸡儆猴，换来的结果自然是上下一心，全部以宋煜马首是瞻。 左将觉得，即便是北疆王在这里也不可能达到这样的威信。所以，他们这些上层官吏是否拥戴宋煜其实都不重要了，不服从就被革职，然后选乖觉的人上位。 而且军中隐隐的有了一股不成文的风气，宋煜的话就是铁令，即便没有军师下达的文书，只要宋煜一声令下，那些士兵依旧会趋之若鹜，认真执行。 这样一来，左将只能选择低头，如果他不想和右将一样被请出军营的话。 至于军师苏茂那里——左将觉得那不是自己能操心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总有人会成为杀鸡儆猴底下的鸡，只要那只可怜的鸡不是自己就好了。 左将浑身轻松地出了军营，暗大换了新茶给宋煜，有些犹豫地看宋煜：“他们都是北疆王的人，王爷为何不乘次机会全部铲除了？” 宋煜吃了口茶，将豁了口的茶盅盖子在手里转了一圈，忽然有点思恋墨竹小筑苦涩的云茶来。 沉闷了一会儿，才开口回答暗大的问题：“临阵换将乃是军家大忌！左右两位将军是难得的军事奇才，能收复自然最好。” 暗大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正事来。 从怀里掏出一方书信，恭敬地递给宋煜。 宋煜只看了信封上几个熟悉的簪花小楷，就迫不及待地要将信打开。 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下来，防备地看了暗大一眼：“出去。” 暗大郁闷，不就是一封信吗，谁还没有啊！ 在宋煜防狼似的眼神下，暗大悄声出了帐篷。 信很短，锦绣只讲了一些生活琐事，宋煜还是看的津津有味。只是在提到程青青的那里微微皱眉，他有些心烦意乱地跳过那一段，直接看后面的，终于在信的最末尾处看到这样一行小字—— “京城一片月，君自远方凝。东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望君珍重，盼君凯旋。” 宋煜的脸上终于浮起满足的笑容，他细细将这几句话念了好几遍，才依依不舍地将信放下。小心翼翼地沿着最初的纹路折叠好，放进贴身的内衣里头。 然后从脖子下面抽出一根红线，赫然正是锦绣在城门口交给林夕带来的护身符。 护身符原本没有红线的，他怕弄丢了就自己穿了一根，每天都戴在身上。 将护身符取下来，能看见护身符外面绣了一朵格外漂亮的胭脂花。 指尖缓缓摩挲而过，能感觉到细细密实的针脚。 宋煜是见过护身符的，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太后每年都会差人去庙里求护身符，宫里的皇子公主们人手一个。佛家开光做法的东西，不会绣这样精巧的花纹。 也就是说这胭脂花是有人后来绣上去。 宋煜脸上浮起一丝柔和，他几乎能想象锦绣在灯下彻夜不寐绣花的场景，一针一线都倾注满了她的思恋和牵挂。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叫他格外满足。 撩开帘子，立刻有亲兵躬身行礼，他难得心情大好地回以对方一个微笑。就看见那两个亲兵露出诧异万分的神情。 他没有追究他们的儹越，而是将护身符捏在手里，羊皮靴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发出咔哧咔哧的响声。 远处可能是被主人遗弃的山羊，四五只零零散散地在草地上觅食，忽然听见他的脚步声，就立刻吓得四处溃散。 月光姣姣，从极远的边塞山头钻出来，露出光滑无纤的玉盘。 他盯着那笼皎月，像是看见锦绣正冲他勾唇而笑，不由跟着露出傻傻的表情。 风吹着脸上生疼生疼的，他像是感受不到般。 满心欢喜地将护身符拿起来，视若珍宝般在手里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欢。 小小的一个护身符像是能敌得过千金美玉。 思恋如同春天的野草般一下子就蹿了起来。他真的好想她，好想看她蹙眉，看她莞尔，看她怒气横眉跺脚的模样。 他小心地重新将护身符戴回脖子上，很仔细地藏在内衣里头。 然后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他觉得这样漂亮的明月锦绣也一定会看见。至少，他们在一起欣赏同样的美景，这样就足够了。 …… 山上入了夜总是格外的冷，但是不管天气有多冷，锦绣都习惯性地在院子里头看一会儿月亮。 小刘总是不解其意且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问她：“福晋，您没看过月亮吗？” 锦绣总是忍不住一笑：“山上的月亮很漂亮。” “帝京城没有月亮？”小刘明显不相信：“我娘说帝京有吃不完的烧饼和糖人，满大街都是包子铺和干果铺，山上没有的东西山下都有。” 锦绣摸一摸小刘的脑袋，小刘这时候总是不会抗拒，锦绣的声音格外温和：“你娘说得对，也不全对。山下不是什么东西都有，也有很多是没有的。” “什么？”小刘孜孜不倦地发问。 “山下没有这么广阔的天地让你漫山遍野的到处跑，也没有这么多淳朴的乡亲，没有可爱的小花妹妹……” “没有怀孕的母羊……”这句话是小刘自己接的，说完这话他就有点难过地低下头：“我突然有点不想下山了。” 锦绣微笑着看他。 小刘更加沮丧：“我娘说等开了春让我下山去读书，可是我觉得村里秀才教的挺好的。而且山下有那么多福晋说的没有的东西，我……我想把他们一起带下山！” 孩子总是天真无邪的，锦绣听小刘说出这孩子气的话突然胸口有些难受。 帝京城是好，却没有自己喜欢的家人朋友。就像偌大的帝京城没有宋煜一样。 那终究只是一座没有温度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