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便都起了。 或许是因为地方太过简陋，亦或者城中环境险恶而睡不踏实，大家草草用了早膳便开始各忙各的。 宋煜打算带锦绣到城里转转。 锦绣就提到了齐齐阿。 齐齐阿身边的丫鬟保格已经第三次在门口转悠了，显然是在看主屋这边的情况。初来这么座诡异的城池，齐齐阿也一定是想出去看看的。 宋煜皱了皱眉，见锦绣坚持，便不再说什么，只严肃地叮嘱她：“带好面纱。” 锦绣高兴地点头，那边丫鬟保格则兴奋尖叫着冲进房里。 宋煜的脸黑下来，大步流星先去准备了。 早就穿戴一新，带好面纱的齐齐阿走了过来，真心实意地朝锦绣说了声谢谢。 锦绣笑道：“昨儿个你不也救了我们一命吗？” 两个人相视一笑，阳光下齐齐阿的眼睛漂亮如宝石，让人看了不免心疼。 曾经是草原无忧无虑的公主，现在…… 小厮林夕跑过来告诉她们：“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王爷在门口等福晋和侧福晋。” 照例是两辆马车，宋煜和锦绣的马车在前面，齐齐阿是后面一辆。 昨天匆匆而行，只看到雄伟高耸的城墙，并没有注意城内。 现下马车缓缓走过，宽敞的青石板路，修建精致的房舍，来往如梭的行人，无不彰显着这座塞上雄城的热闹喧哗。 因为是南北互通往来重要的关卡，途经的商贾想要安稳在危险的草原过一夜，这里就成了唯一的落脚点。 殷国人，胡人，还有诸多小国的牧人，以及在草原驰骋的马匪……全都聚集在这里。 因为各方势力各自为政，唯一作为大启朝廷代表的府衙又没有足够大的实力来镇压，以至于城中混乱不堪，一路走来就看见了三桩流血事件。 卖豆腐的阿婆在路边摆摊，有个马匪横冲直撞走过去，撞翻了阿婆的一筐豆腐。那马匪还凶神恶煞地吼阿婆，甚至要去抢阿婆的钱袋。 戏剧性的一幕就在此反转了。 阿婆被踹倒在地上的瞬间，从旁边巷子冲出来一个年轻男人，男人长得极其高大，一把就揪住了马匪的衣领。 结果自然是那马匪挨了一顿海揍，还赔了几贯银钱。 马车继续往前，有吃霸王餐被酒馆一顿暴打丢出来，结果不甘心约了一大帮兄弟找上门的，还有当街强抢民女，被女方爹爹发现，当场卸了胳膊的…… 在云上关这座诡谲的城池，你永远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随便得罪人，也许街上走的衣衫破烂的乞丐背后都有只手遮天的大人物。 最重要的是，这里——杀人不犯法，拳头硬才能站稳脚跟！ 暴力与野蛮冲击着锦绣的神经，当马车行走到一个三岔路口的时候，一幕场景让她心神一颤。 在这个宽敞的三岔路口，站了一个很健硕的中年男人。 男人缺了一只眼，但这并不妨碍他通身的气场。隔得远远的，都能感觉到男人身上疯狂的杀戮和森寒。 男人的脚边跪了个孩子，那孩子正在拼命磕头告饶。 云上关的人都不爱热闹，更不会有人在这种时候凑上去围观。 所以即便那个小孩子的哭声惊天动地，周围的人皆是神情冷漠地走过，甚至没有人停下来过问一句。 孩子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样子，瘦弱的身子缩成一团，锦绣的心一下子软了大半。 有些央求地看向宋煜，宋煜略微皱了皱眉，在这种地方管闲事并不是好的选择，可是锦绣的眼神……到底让他不忍拒绝。 宋煜最终下了马车，那个独眼男人开始近乎野蛮地将小男孩拖着在地上行走，后背摩擦在粗糙的街道上，留下一排清晰的血迹。 “站住！” 透过马车上的帘子，锦绣能看见宋煜面色冷峻地站在三岔路口，冷冷地朝独眼男人开口。 独眼男人没有停，孩子痛苦的呼救声更加刺耳。 “把人留下！”宋煜再次开口了。 这时候男人才猛地停了下来，然后缓缓转身，仅剩的那只完好的眼珠子泛起微微寒芒，嘴角扯起一抹轻狂的讥笑：“你在叫我？” 独眼男人很高，比宋煜还要高一个脑袋，以至于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多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冷冷的声音中还夹杂了一丝令人发怵的杀气。 宋煜脊背笔直，与他淡然对视。 独眼男人的眼睛眯了起来，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孩子，然后颇为不厌烦地将孩子往地上一扔，也不管孩子发出的痛苦喊声，就阴鸷地重新看向宋煜，冷喝：“你的崽？” 宋煜摇头。 独眼男人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骂咧了一句，大致是在说宋煜多管闲事。因为地域口音的差异，锦绣听不大清楚独眼男人在说什么，只是看男人野蛮挥手的动作，便知道他已经动怒。 而宋煜，则露出了微微的戒备。 这时候路上终于有人略微驻足，像看死人一样看向宋煜，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高兴：“新来的吧？不要命了，一来就得罪独眼瘆行！” 独眼瘆行？ 那个独眼男人？ 锦绣立刻喊了马车前的小厮林夕，林夕立刻混进了人群。 不一会儿便打探来消息。 林夕脸色不大好看，声音也有些沉重：“奴才打听到了。” 说着颇有几分忌惮地看向车外，对峙还在继续，可以看出独眼男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手已经握住了背上的巨大铁棍。 “那个独眼瘆行，据说以前是朝廷的通缉犯，曾经发疯一晚上杀了村子里二十八口人。”林夕吓得抖了抖，声音也开始打颤：“他原是被抓进大牢的，不知怎么又逃了出来，就跑到了云上关。” “在外面是通缉犯，到了这里就过得如鱼得水。” 林夕噎了噎，脸色更加难看：“因为他功夫好，近来还加入了城主府，很受城主的青睐……王爷怕是……” 因为出门闲逛，只带了暗大他们，其余守卫一个也没让跟着。这万一要是打起来……林夕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锦绣却抓住林夕话里的重点，忍不住问：“城主府？” 云上关什么时候有城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