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朋一面说一面指着萧昇背后的竹篓，叹着气嘟囔，“也不知今日那些摊主们都是怎么回事？如此瞧不起寺僧，避我们如同避瘟疫一般，我们千辛万苦下山辗转多家，才买到这么一些黄纸。”

萧昇躬着身子，虽然身高仍比宋朋高，然而好在他的身形较瘦，又穿了一身松松垮垮稍微破旧的寺僧服。

他掩在身着干净整洁寺僧服的宋朋身后，俨然一副随从模样。

恰好他又站在树影下，并未显得多引人注目。

余华余江并未见过灏王府上的管事宋朋，灵隐寺寺僧几百号人，大部门面孔他们都不认得，故两兄弟也并未对宋朋面露怀疑。

余江嗤了一声，“你们也是倒霉，不知怎的听闻今日灏王下命所有京城里的黄纸暂不卖寺庙，灏王何等人也？藐视佛法，亵渎神灵之事还干得少么？你们若能寻到一家能卖给你们黄纸的，怕也是一家不怕被灏王诛杀的人。也难为你们了，夜深了，快进去吧！”

宋朋连声讪笑应答，便朝山门迈步入内。

看门的寺僧只挠着头盯着萧昇及宋朋一会儿，并未阻拦，便让进了两人。

萧昇入内时，余华余江恰好瞥来了一眼，只对萧昇周身掩盖不住的贵气稍作打量，然而两人眼中却并无任何警觉。

他们自接到萧之仲之命来守住灵隐寺后已过了半个月，如今已卸下不少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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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昇两人进入山门后，因宋朋从未来过灵隐寺，便转由萧昇带路。

萧昇背着竹篓几乎是拖着宋朋一路往山顶的梵云塔爬去。

好几次宋朋差点跌倒，气喘不停，明明额头渗出不少冷汗也未吭一声。

萧昇扭过头来看到他惨白的面容时，才想起宋朋仍有肩伤在身，便将其留在了半山腰的一处亭里歇息，等自己下山返回时再与他汇合便可。

山道两旁的灌木枝冒出的嫩叶经春露一沐显得格外地鲜嫩，娇柔的月光洒下，叶尖的露珠仿若一粒粒夜间晶莹的珍珠。

此时已是四月初，已渐微暖，不一会儿，萧昇的衣袍便被露珠打湿，然而他却并未觉得有任何凉意。

他微垂眉眼，一面走一面在脑里反复地回忆这段时日太子的表现：先是将自己派去吐谷浑，接着便传来卞南泽的死讯，回来后发觉朝堂的官臣换了一半，再之后便是萧佑入狱，慕小夕的和亲，衡州的结党……

皆与太子有关！

他始终想不起，前朝有何人能影像自小沉稳的大哥萧佟？

究竟是何人能有如此魄力，竟能改变大哥鸿鹄大梁的志向？

白艳艳的山栀花覆满道路两旁，然而萧昇只沉浸在炸满混乱思绪的脑中，满山的清幽夜凉极易引人思绪翻飞，几乎将萧昇来此的初出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一直到他面前五丈外站立着一个背着月光的人影时，萧昇仍旧低头沉思。

许是感到异样，萧昇驻足一看，眼中浮现错愕。

面前那人，仍是清逸的神姿，披着月韵立在满山的白艳山栀花丛中，微微随风扬起的乌发，透在月光下飘扬的轻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