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花飞雨，一夜无眠。

丁贵妃一走，萧昇看了几眼仍在沉睡的苏芮，嘱咐了宫仆侍女几句后，便黑着面往井陌阁方向走去。

当他正要踏入井陌阁小院时，便遇到启灵在院外拦截。

启灵面色平静，眼神带一丝悠然，“灏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昇凝着启灵闪过忧愁的双眸，点点头，便随着启灵穿过一方花圃，走过几抹短廊，最后爬上了一段青石板阶梯，拐进了一处禅房内。

禅房雕瓦陈旧，两旁种了两株百年老树，禅房屋顶很高，却缠满了老树伸展过来的翠绿藤蔓，虽是陈旧的一间禅房，却能营造出仿若处于清新静灵之地的焕然一新。

踏入禅房内，当先入到一个拱门，穿过拱门便入到一个小经房，房内摆着琳琅满目的宗卷，却错落有致。

走过小经房，入到了房内一方空旷的禅台，高阔的屋顶无任何横亘之梁，萧昇抬头望着屋顶的纹理顿时犹感阵阵晕眩。

“灏王。”启灵轻唤一声。

萧昇低下头，扫了启灵一眼，视线落在空荡荡的禅台上，台上除了摆当中的两朵蒲团，以及台边一处燃着檀香的香炉，便再无任何多余的饰物。

浓沉的檀香味溢满房内每处角落。

启灵恭敬地示意萧昇坐入蒲团。

萧昇拧眉望着启灵，负手而立，“本王今日没有听经的兴趣。”

“阿尼陀佛，此房乃禅心房，并非诵经房，灏王大可放心，启灵仅会耽搁灏王半炷香的时间。”

萧昇嗤了一笑，眉眼浮满傲漠，“本王因何需要禅心？你欺本王来此处究竟为了何事？”

萧昇来时摒退了他的护卫，深知启灵并无加害他的心，故而他随启灵来此也并未捎任何兵器。

启灵走到禅台的中央，盘腿坐入到左边的蒲团上，直挺的身板盘坐如钟，双目阖紧，顿时犹如高山悠远的脱尘。

从他口中悠然念出，“佛祖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一念妄心，一念真心，观念念即住，觉妄妄皆真。”

萧昇仍旧拧着眉头，不知所云。

启灵睁开了眼，看向萧昇，“即便是虚妄，倘若灏王真心来听，亦能听到所念之心。”

萧昇仍是不为所动，偏了偏头，站在原地，睨着启灵不说话。

启灵微微一笑，终于说了一句能使萧昇听明白的话，“多谢灏王前些时日赠送的白玉骨扇，启灵便可时常在此处听到了师妹的心声。”

他微微低头，目光清幽，“我师妹，可没少跟我聊起灏王你。”

慕小夕？

萧昇蓦地一惊，直直盯着启灵不似促狭扯谎的眼神，“当真？”

不待启灵示意，萧昇大步迈到另一蒲团边上，盘腿坐了下来。

萧昇坐入后，只觉脊背发麻，心潮如狂水，耳入低悠混乱的嗡鸣声。

他等了许久也未曾“听”到任何想听到的声音，抬头瞪向启灵时，却看到启灵带笑的眼。

“灏王，一念妄心，一念真心，听心需静心。”

萧昇眼里流泄出无可抑制的恼怒，启灵伸出双手推至萧昇的肩侧，嘴里念出了几句经言。

萧昇顿觉一股清流涌入，瞬间将心里狂乱的潮水，以及耳中混乱的嗡鸣声冲刷而去。

一声微弱的，轻幽的，仿佛天外玄音飘入耳中。

“五哥……”

四个多月了，久违的呼唤，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孤凉，熟悉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