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离开工坊已多日，但关于梳雪姑姑，绾歌却并不陌生。 自己大婚所用的婚服和所有被褥，软饰皆是衣工坊承制，而作为负责衣工坊的掌事姑姑梳雪因此也经常出入芊云馆，为自己量身，询问自己的喜好。 “快快请进来。”绾歌道。 寺人急匆匆走了出去。 不多时，宫女梳雪跟随寺人走了进来，梳雪连连用手拍击着胸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双眼睛异常惊恐。 宫女们和寺人们，人人用眼角仔细地打量着梳雪。往日里那个端庄又沉稳的掌事姑姑，一等宫女，今日为何这样慌张？ 绾歌看着慌慌张张的梳雪，不解道：“为何这般慌张？” 遥指向莫亭的方向，宫女梳雪故作惊慌地说道：“梳雪想着婚服的一条腰带还可以改进，因此前来想问夫人，最喜什么图案。不想路过莫亭，却听到连连的凄惨的叫声，那声音尤其熟悉，好似宫女齐华——” 不等梳雪把话说完，原本端庄地坐在奢华织毯上的绾歌猛然站起，一双美目吃惊地睁得大大。 看到众人震惊地望着自己，绾歌忙抬手掩饰地抚弄了几下鬓角的头发。 “那腰带啊，不急，到是我这心啊惶惶然的，许是这宫室内太过憋闷了。”绾歌边说边举步朝宫室外走去。 “夫人——”一名寺人走了过来，躬身道：“王城里多次发生谋刺，殿下忧虑夫人的安危，因此不允——” “哦？难道本夫人在兰池宫内闲适地走上一走，也不可吗？难道宫内的侍卫们皆是无用之人吗？”绾歌厉声道。 “夫人——”那寺人还想说什么。 纤细柔白的手指指向那寺人的眉心，绾歌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可是牢笼中的人？你可是那看守牢笼的人？” 寺人惊惧地俯首，不敢再言语。 猛一甩袖子，绾歌环视众多寺人和宫女，厉声道：“本夫人要出了芊云馆，走上一走。” 梳雪看着绾歌的背影，手心里的汗水流淌下来。 …… 莫亭。 宫女荷花俯身看着昏迷过去的卓文清，道：“夫人，这小贱人好像昏死过去了。” 颜夫人将手中的轻罗小扇丢到旁边一个宫女手中，轻轻站起。 “还当真是无趣得很，传闻中的聪慧过人，擅长医理，得了华喜夫人赏识的小宫女，不过如此。” 柔白的手抬起，将阳光遮挡住。 颜夫人撇了撇嘴，娇滴滴地说道：“暮色已近，我啊，也累了，回吧。” 众人转身欲离开莫亭。 众人愣住了。 荒草丛外，一个十五六岁的，身穿锦衣华服的少女正冷冷地望着颜夫人。众多寺人，侍卫们，宫女跟随在其身后。 来人正是得了太子安国君真心的绾歌，令兰池宫众多姬妾嫉恨的美丽少女。 宫女荷花畏惧地躲藏在颜夫人的身后。 万万没有想到绾歌会突然带人出现在莫亭外。想到血迹斑斑的莫亭地面，想到昏迷倒地，备受摧残的卓文清，颜夫人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哎呦，没有想到在这里见到妹妹。”颜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就在颜夫人欲抬脚步下莫亭的石阶时，跟随在绾歌身后的众多侍卫们呼啦啦地朝四周分散开，迅速将莫亭团团包围。 青黛的眉毛挑起，颜夫人冷沉地说道：“妹妹，这是做什么？” 绾歌将目光从昏迷的卓文清的身上收回，淡淡地说道：“洒扫莫亭。” 几个宫女走到莫亭，俯身看着昏迷的卓文清，一人道：“夫人，这小丫头伤得不轻，怕是——” 绾歌抬起袖子，淡淡地说道：“不过是一个粗鄙的使唤宫女，即便是死了又如何？抬下去救治就是。” 几个宫女将昏迷的卓文清抬下莫亭，朝远处飞快跑走。 绾歌朝莫亭走来。 纤细柔白的手轻轻抚摸廊柱。 “倒是可惜了这莫亭。是这莫亭使得绾歌相信能在这里遇到命中的贵人。殿下是在这莫亭见到了绾歌，这莫亭于我于殿下，都是圣洁的所在。” 猛然回头，绾歌怨恨地望着颜夫人，冷冷道：“后天就是殿下和我的大婚大典的日子，为何这莫亭却沾染了血污？” 看着一地的沙包和散落的沾染了血污的黄豆，绾歌看向躲藏在颜夫人身后的宫女荷花。 “这沙包可是你的？”绾歌问道。 宫女荷花畏惧地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绾歌走向手举托盘的宫女，看着托盘中的沙包，微笑道：“这沙包用来做什么的？” 手举托盘的宫女胆怯地说道：“奴婢，奴婢——” “是你们姐妹间玩耍的玩意了？”绾歌说道。 “哦，是，哦，不，不是——”手举托盘的宫女不知该如何回答。 忽然，戴着长长的护甲的手猛然抓住那宫女的脸颊。 “是与不是？”绾歌厉声道。 众人震惊。无论是跟随在绾歌身边多日的寺人和宫女，还是颜夫人，及颜夫人的随从们，没有想到传闻中温柔有加，端庄贤淑的绾歌会如此阴厉。 “啊——”手举托盘的宫女发出一声惨叫。 五道深深的血沟出现在那宫女的脸颊上，鲜血喷涌而出。 颜夫人的双目瞪得大大的，双手不断颤抖，她是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会这样阴狠。 “你——”颜夫人刚想呵斥。谁知护甲满是鲜血的绾歌再次抬手，朝那宫女的另一面脸颊扫去。 手举托盘的宫女惊吓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哭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沙包，沙包是，是荷花姐姐命人缝制的。” 宫女荷花惊惧看向颜夫人，求饶地说道：“夫人——” 颜夫人一把推开宫女荷花，面朝绾歌，厉声道：“你想做什么？” 绾歌微笑道：“妹妹虽出身贫寒，但也懂得路不拾遗。今日见这莫亭内平白多了不该多的东西，自然要将不该得的悉数归还给真正的主家。” 颜夫人的心不断地抽搐。 平日里恃宠而骄的她，万万没有想到被自己蔑视的十五岁的小丫头竟然敢当着众多人的面对自己针锋相对。 “来人啊——”绾歌扬手。 几个宫女躬身走到绾歌面前。 “夫人——” “将地上的豆粒悉数收拢，一颗豆粒也不许落下。那沙包也都悉数捡起。”绾歌平静如水地说道。 宫女荷花畏惧地望着绾歌。 刚刚做恶的她的心不断地打鼓。 这个得了太子安国君盛宠的十五岁的小小女子，当真是要将这些沾染了血污的豆粒和沙包归还给颜夫人吗？ 满是血污的沙包和豆粒悉数被收拢到一个托盘上。 “夫人——”一个宫女将托盘呈递给绾歌。 绾歌撇了一眼托盘中的满是血污的沙包和豆粒，纤细的手指指向躲藏在颜夫人身后的宫女荷花。 “你来——” 宫女荷花惊惧又诧异地诺诺道：“夫，夫人——” 一丝笑意挂在绾歌的嘴角。 “自然说的是你——” 摸不透绾歌心思的颜夫人朝躲在身后的宫女荷花，呵斥道：“我颜美玉的人是胆小之辈吗？” 宫女荷花无奈地朝绾歌走去。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夫人——” “抬起头来——”绾歌温和地说道。 心中有鬼，胆战心惊的宫女荷花缓缓抬起头来。 “啪——”一巴掌狠狠抽在宫女荷花的脸颊上。 不等宫女荷花惊叫出，十五岁的绾歌厉声喝道：“来人，将这沙包和豆粒悉数塞进这贱人的口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