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个人装如此多腔势作甚？” 楚雪言又出现在屋檐下，一手持着长鞭，一手把玩着夺来的蓝柄宝石匕首，挑着眉望向卞南泽，声音冷淡如水，“倒是大方。” 卞南泽方才听到长鞭的声音，亦是微怔片刻。 待他回过眸看到了已被楚雪言握在手中的匕首之后，又听她此一句带着酸意的冷语，眼里顿时一亮，冒出了星光，面容颇显激动。 原来楚雪言一直以来的淡漠竟是在吃醋！ 卞南泽暗自狂喜，雪亮的眼睛投在楚雪言的身上，嘴角不自觉地上翘。 楚雪言持着蠕动的长鞭上前，未曾看一眼卞南泽，仍是那清淡傲漠的态度，迈着不疾不徐的脚步上前。 她挡在卞南泽的面前，对着慕小夕扬起下颏，状似不耐烦道：“你还杀不杀他了？不杀我便将人带走了。” 她扫了眼慕小夕身后的夙影卫队，“若你还想杀……” 她持着赤红的长鞭抱在胸前，“若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毁掉灵隐寺的可是此鞭！此鞭既然吸食了如此多的幽魂精血，想必定也能愈发替我卖力了。你有夙影又如何？我有此鞭，此兰芷府，不是你想灭，便能灭的。” 慕小夕知晓楚雪言终于表态是要拦截她杀了卞南泽，然而幽眸看了一眼那血红的长鞭，心底都在抽搐。 灵隐寺…… 曾经经由她的手毁灭屠残了的，灵隐寺…… 楚雪言看到了慕小夕的神色，嘴角一勾，忽然转了话中之意，“你我毕竟双魂共体七载，今日我便厚颜在此跟你卖个情面，请你高抬贵手。” 卞南泽盯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楚雪言的背影，嘴角仍是弯起了笑。 其实不必楚雪言出来，他也能化险为夷，然而楚雪言如今看起来多余的举动，让卞南泽内心兴奋得双肩都在颤抖。 楚雪言侧过身，斜斜睨了一眼身后的卞南泽，转回头淡定地看向慕小夕，“你与他既敌亦友？想必你们之间也是成交了不少的交易了吧？既然如此，你可听过商人之间互不拆台？即便交易不成，交情仍在。” 慕小夕冷笑一声，“我与他并无交情。” 楚雪言扬了扬手中的长鞭，在空中状似乱舞，长鞭却在慕小夕的脚边画了几笔，“那我与你之间的交易呢？可谈得上交情？” 慕小夕抬眼看着楚雪言淡眸底闪过一丝微妙，正想着何时与楚雪言有过交易。 忽然她眸中微微一震，瞬间想起了曾用自己的身骨做为交换，让楚雪言带走萧昇之事。 如此的交易，只有她与她两人清楚。 楚雪言掀起眼帘，望向慕小夕，“既然你已忘了那开不得口的交易，那便算了，若说出来，指不定会招惹来什么祸事，我也不是顽固不化之人，你若忘了，我便也不追究了，所以，有些事还是不开口的好。” 慕小夕微微一怔，顺着她长鞭的目光，低下头竟然看到了长鞭在地上状似无意“画”出了一个熟悉的符印。 落梅印。 当初她曾被封印在冰球里时，与楚雪言商量让她将萧昇带走，自己愿意魂飞魄散贡献身骨给楚雪言。 若事成，萧昇且能活着离开，便让楚雪言在她的衣冠冢前留下落梅印的印记给她。 落梅印，曾是慕小夕深深烙在脑海的印记，即便自己魂飞魄散也不会忘记。 故当时便以此为记，她要让萧昇活着离开。 活着。 活着。 仿若一注光束照亮慕小夕的心头，冰寒雪天之下，她的身子渐渐开始有了暖意。 此时她的心头蓦地涌入无边的潮水，楚雪言方才的那一句“有些事还是不开口的好”回荡在脑里。 她顿时身心都在打颤，仿似明了了什么，又仿似不再纠结着什么，就连眼前的天际边都觉得敞亮起来。 慕小夕面色仍是苍白，改了心底的算盘，朝身后吩咐，声音清亮冷毅，“刘轩，余华，余江！” “在，长公主！” 三人齐齐单膝跪在慕小夕身侧听命。 “收拾行李，即刻搬离兰芷府，离开魏国！还有我三嫂和一双侄儿的行礼也一并带走。” 一瞬间的沉默，在场的人无不为慕小夕陡然翻转的态度而震惊。 慕小夕拔高了声音，“怎的？不听命？” 刘轩等人这才低头应答： “是！” 然而，一声哀嚎中的震怒： “慕小夕！” 于烨冲上前，喝来，“你要将阿芝带去何处？” 慕小夕斜眼看着于烨，“反正不是梁国。再说了，她是我三嫂，我走，她自然也跟着走。” 于烨面色一暗，“不可。” 慕小夕看扭头看向曼芝，“芝姐，你是要跟我走？还是留在此处？” 曼芝朝慕小夕微微一笑，“自然是要与你一处的了。” 慕小夕斜了于烨一眼，却看到于烨暴跳如雷。 于烨面色一转，并非方才哀嚎怜悯般的面容，此时已恢复如常对她的恶劣态度，“你个小妮！就知你处处与我过不去，亏我在你分魂时还拼了半条命砍走那些煞气，救……” 他眼睛一转，立时改口“救了你出来！你却恩将仇报！你你你你……阿芝是我的亲人，她不能走！” 慕小夕挑着眉，正欲反驳，不知为何突然胸口剧烈起伏，一股闷气憋在了心里极其难受。 曼芝看出慕小夕面色微变，扶着慕小夕，“你有身孕不能久呆此处。” 随后又瞪向于烨，“文睦王抬举了，我曼芝何德何能能与文睦王攀亲，如今我小姑既然不愿意留在此处，且她有身孕在身，曼芝自然是要伴着她一同走的。” 于烨登时白了脸瞪大眼看着曼芝，悲痛欲绝，生无可恋。 曼芝可从未唤他文睦王的称谓，心底猛地抓狂，对慕小夕的厌恶感急剧上升。 于烨正怒着，面色一阵青白，然而他的身后，卞南泽扯了扯楚雪言的衣袂，却遭到了她的回眸一瞪，但卞南泽面上仍是欣然的一笑。 立在一旁楚雪言看着于烨一副将要狠狠啃咬慕小夕的模样，用长鞭逼退了于烨。 她走近慕小夕，凑到她的面前盯着曾经熟悉无比的面容和身体，声音仍是清淡，却晕出一丝暗意： “你要走要留，随你便，你爱去哪便去哪，这座府邸虽然僻静安宁，但我不要了，我一点也不稀罕！因为曾经害我死的人在此地住过，万一哪一日，他的魂魄追来，扰了我的清静可得不偿失。” 慕小夕愣了愣，斟酌着楚雪言这番话的意思。 楚雪言收起长鞭，瞪了一眼身后的卞南泽，便要往屋内走去。 卞南泽拽住了楚雪言的手臂。 楚雪言拧眉斜视着卞南泽，“怎的？我说错什么了？” 卞南泽摇摇头，微笑，“夫人说的没错。”顺口改成了夫人。 楚雪言冷了他一眼，便走进里屋。 于烨这厢仍在气愤填膺之中，却听慕小夕低着头幽幽道来，“芝姐，我们还是留在此地吧，小瑾小宇也能有个安定学识的地方。” 曼芝笑了笑，正欲开口，却被于烨抢先回答，方才青灰的面色再度转成红润，“好，极好！算你这小妮识相，总算知道为小瑾小宇着想了。” 这回换成曼芝与慕小夕齐齐甩去冷眼，看向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于烨。